嘉隆二十九年冬季的最后一天,衍朝的第六位帝王去世,京城响起了丧钟,家家户户挂上了白帆,哀悼这位帝王。
同时,新的帝王也确定了,是先帝的第五子,当今的肃王继承了皇位。而曾经发生在肃王府的一场血腥惨案,也让许多人记忆尤深!
肃王府尸体遍布,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夜里彷佛能听见渗人的惨叫!住在附近的人根本不敢靠近!
天边的一抹夕阳落下,落日的钟声在宫内敲响,此时的霍淳修身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寝宫汉白玉石柱旁,背负着双手,眺望着远方。
“皇上,臣今日搜寻到寿王之前留下的一处别院,找到了十个暗人,他们都不知道寿王的踪迹。不过,臣在那找到了冯知州,谭雪容的舅舅。”李振元出现在寝宫前出声道。
霍淳修转过身来,周身萦绕着冰冷的气息,道:“还活着吗?”
李振元点点头。
霍淳修道:“找个宫里的太医去看看他。谭雪容呢?”
“还没找到。听幸存的人说,那日谭雪容和公主一起被带出了王府,之后秦将军和寿王的人打起来,就不见了踪迹。臣搜寻了整个京城,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护城河旁没有厮杀,但是那边却有一处血迹。臣让人查验过那干涸的血液,像是胎儿的血肉!”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凝滞起来,李振元能听到皇帝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悄悄看了一眼帝王,发现他脸色铁青,隐隐有一抹哀伤。
“去河里搜寻,然后问附近的百姓,是否见到谭雪容的踪迹!”霍淳修沉声道
李振元应是。
京城郊外的羊肠小道上,一个中年男子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
马车咕噜噜地行驶着,脸色惨白的雪容蜷缩着身体,躺在柔软的垫子上,她的心脏很疼很疼,像是有一把尖刀在胸口上来来回回地穿刺。
她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热泪奔涌而出,雪容咬破了嘴唇,她现在只想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找个平和富庶的地方过完一生。
她的首选是云州。
从京城到云州的路十分漫长,走走停停一个月还未到,某日雪容来了月事,小腹坠疼不已,躺在马车上坐不起身来。
听到女子若有若无痛苦的呻吟,车夫低声道:“姑娘,前方有个小镇,我带你看大夫吧。”
“好”
小镇的名字叫固安,这里生活着数万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幸福。
大夫给雪容诊完脉,眉头皱成了川字,眼前的姑娘面容稚嫩,没成想竟然滑过胎,身子有很重的寒气。
“姑娘身子受损且受了寒气,来月事的这几日需要静养,这药需要吃上半个月。”
“身体不会留下隐患吧?”车夫问道。初见雪容时,这姑娘梳着妇人的发髻,浑浑噩噩地找到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给了十两银子说要离开京城。
当时他就想这姑娘可怜,估计是遭受了大难。
“她还年轻,好好调养应该无碍。”
车夫松了口气,帮雪容取了药材,找了一处客栈歇息。
雪容抱着汤婆子睡了大半天,小腹的疼痛缓解许多,傍晚从房门出来,找了一处酒楼吃饭。
“一个月了,终于可以出门喝酒吃肉了。”一名在酒楼吃饭的男子道,老皇帝殡天,按照规矩,全国都要茹素一个月。
“是啊,这一个月可馋死了我了!”
“也不知新帝如何?我听说换天的那夜可不太平,京城血流成河。”一名男子压低声音,这里山高皇帝远,镇上的人谈论起天家的事情便随意了许多。
“哎呦,新帝的家都被屠了。”有人补充道,声音极低,“这是我京城里的亲戚说的。”
“哎,怎么回事?”听到八卦的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就是权利之争呗。那个位置多动人啊,弟弟想把哥哥的家眷抓住要挟,没成功。”
“结果怎么样?”
“儿女都保住了,死了两个妾室,听说一个还怀着孕呢!”
“啊……”众人惊呼出声,没有注意到旁边桌上的女子早已泪流满面。
小二给雪容端上了一晚猪肉面,纳闷道:“姑娘,你怎么哭了?”
“哦,没事,刚才有虫子进了眼睛里。”雪容嗓音沙哑,低头吃起面来。
“小二,米面油我送来了。”高昂的男声传入耳中,小二也没继续追问,连忙小跑到酒楼门口,道:“诚叔,我帮你搬到后厨去。”
门口年约四十的男子点点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就餐的客人,突然如遭雷击,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那个女子好像与小小姐长得好像!
按捺住激动地情绪,男子快步走到雪容身边,小声道:“姑娘,你叫谭雪容吗?”
正在吃面的雪容愣了一下,缓缓地抬起脸颊,待看清眼前男子憨厚的面容,不可思议地喊道:“诚叔!是你!”
“啊,真的是小小姐!”中年男子高兴地手舞足蹈。数年未见,诚叔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额头上有了深浅不一的沟壑,记得三年前,他还没那么老。
“诚叔……”见到亲人的雪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得正在小声讨论的众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嬷嬷在哪?!怎么样了?”雪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道
“在家呢。”诚叔眼眶红了,长大后的小小姐美的如清水芙蓉,只不过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雪容大喜,道:“快带我去看嬷嬷”
“好好好。”宁诚连声应道。
把货物送到酒楼后厨,宁诚紧紧抓住雪容的手臂,带着她飞也似地回家,一路上惹得众人频频回首,要不是大家都认识宁诚,还以为他拐卖哪家女子呢!
诚叔的家在一处较为繁华的商街,前面为商铺售卖货物,后面有三间房子用来居住,正值晚饭时间,袅袅炊烟从后院升起。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嬷嬷,雪容反而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脚步迟疑。
“快点呀。”诚叔迫不及待地拉着雪容入了后院。
一名中年妇人正在搭建的帐篷下做饭,是宁诚的妻子吴氏,见到丈夫带来一个年轻陌生的女子,吴氏一脸疑惑。
宁诚满心欢喜,道:“这就是小小姐。”
吴氏的脸顿时阴沉了下去,张嘴想要说话,宁诚没工夫与她搭话,忙拉着雪容走到最东面的房间门口,高喊道:“娘,今日有大喜事!”
不到十平方的小屋子里,一名头花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床上,低头绣着帕子,她的背弯曲成弓,一双眼睛闪着温润的光。
听到儿子的声音,老妇人抬起头望向门口,当看到房门口露出那一张频频在梦里出现的小脸,老妇人手里的帕子顿时从手中掉落。
“小小姐啊……!”老妇人哭喊出声,她迫不及待地扭动着身体,想要从床上下来,可惜一双腿动弹不得,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雪容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着急道:“嬷嬷小心。你的腿怎么了?”
“娘在天牢里冻坏了腿,只能躺在床上了。”诚叔眼眶发红
“不碍事。”韩嬷嬷说着,一双不满皱纹的手捧起了雪容美丽的小脸,仔细逡巡着心心念念的小小姐,浑浊的双眼布满了泪水。
“盼了多年,终于能见到小小姐了。老婆子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嬷嬷泪如雨下,“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你,奈何双腿已废,无法出行。”
雪容眼眶通红。哭着道:“没事,我知道嬷嬷疼我爱我,不能找我肯定有苦衷的。”
“小小姐……”韩嬷嬷搂住雪容,又是一阵痛哭。
在外面做饭的吴氏听到哭声,不屑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