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的时候，孙福儿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青菜豆腐粥。
小小的秦国公府，事情可真是接二连三。
不过也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内宅争斗罢了。
听着，真像是困兽之争啊！
他们根本就走不出这个深宅大院。
于是，一群人就在里面斤斤计较、彼此践踏。
安音道：“孙姑娘，小厨房做了红豆糯米糕，软糯香甜呢！”
孙福儿笑道：“不吃了，赏给芳草她们吧！”
她虽然爱吃甜的，但也不是到非甜不可的地步。
而且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特别喜欢吃甜的。
口腹之欲，孙福儿还是可以克制的。
这人呢，要早点开始休养。
饮食以清淡为主，少油少盐少糖少辛辣。
然后尽可能地生活规律，不熬夜，早睡早起。
孙福儿想多活几年。
她便起身，在院子里打着圈儿散步。
和天天坐着的千金大小姐不一样。
孙福儿没事儿喜欢多走走。
她正在转圈的时候，就看见陆大奶奶带着自个贴身的两个丫鬟，步履盈盈地进来。
孙福儿笑道：“陆大奶奶好。”
陆大奶奶行了平礼，起身：“孙姑娘好。”
她笑着：“孙姑娘生活很规律健康。”
孙福儿笑道：“别的都是空的。身体是第一的。有了身体才有其他，不是么？”
陆大奶奶笑得如沐春风：“孙姑娘在这里过得好就好。有什么需要尽快开口。我能做得到的，肯定做到。”
孙福儿道：“挺好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陆大奶奶笑道：“真不用客气的。”
孙福儿想了想：“那就要几本书看看吧。《论语》《孟子》之类的就行。”
陆大奶奶笑道：“这个简单。读书是好事。不论男女，都是要读书的。读书才能明事理。我少时读了诗书，孙姑娘这方面有什么地方想问的，尽管来问好。”
孙福儿笑道：“陆大奶奶好见底。”
她端详着陆大奶奶，这才发现她的面容竟然有几分像宫里的淑妃。
只不过。陆大奶奶要生得更美一些。
尤其是她的身段，当真是玲珑有致。
陆大奶奶笑道：“发现了呀？亲姐妹自然有几分相像。”
孙福儿诚恳地道：“没想到。”
这是她的一句心里话。
秦国公府就是个爵位撑在这里，其余是真的没有什么的。
就算陆大奶奶是庶女，以她的家世嫁进秦国公府这种人家实在是太亏了。
明明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陆大奶奶笑道：“没出嫁之前，我也是没想到的。”
“这世上的事，哪能事事都想得到呢？总有意外发生吧。”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命运把我抛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打起精神，在这个地方爬起来，然后长成一棵树，深深地扎根下去。”
“这样的人生也很有意思。”
“孙姑娘，你也是一样吧。”
孙福儿笑道：“陆大奶奶不是来闲聊的吧？”
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陆大奶奶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笑道：“我愿为孙姑娘青云路的青石板。”
孙福儿微笑：“陆大奶奶说笑了。我一个孤女，有什么青云路。”
她顿了顿：“貌似是我来成就了陆大奶奶吧！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内。”
陆大奶奶没有否认，笑道：“这不好么？各取所需。孙姑娘，你不用信得过我。我呢，对你有用就可以。那些枝枝蔓蔓，我会为孙姑娘一一剪掉。”
孙福儿笑道：“条件？”
陆大奶奶道：“暂时还没有。到底你得先看看我，不是吗？”
孙福儿突然笑了：“六年前，你多大？”
陆大奶奶平静地答非所问：“八年前，我十四岁，在京中嫁给了大爷，然后随他从京城来到秦国公府。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孙福儿笑了：“老太太还想让我教宫中的礼仪呢？实际上，何必舍近求远。”
陆大奶奶笑了：“前尘往事，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福儿看着她笑了。
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还是假装忘记了？
这位陆大奶奶呀，可真是个妙人啊！
陆大奶奶换了话头：“明天早上，是秦国公府的姑娘们第一回聚在一起学。孙姑娘也不会缺席吧。”
孙福儿笑道：“当然。”
陆大奶奶又是一副热情和煦的模样：“每位去学的姑娘都会重新量体裁衣。明日妈妈会带裁缝过来。”
孙福儿笑道：“多谢费心了。”
陆大奶奶突然道：“孙姑娘──皇──让人惶惶而不可终日的，就是如深渊般的人心了。我这会尽力，你也多留意。”
孙福儿听出来了。
陆大奶奶本来是想问什么的，但话到嘴边改了口。
但孙福儿不说破，就是笑笑：“会的。”
陆大奶奶笑道：“下午新来的厨子可趁手？”
孙福儿笑道：“好好当差就可以的。”
娄嫂没了，马上就来了鲁嫂。
总是不缺干活的人。
对孙福儿来说，现在的她根本不介意厨房里当差的究竟是谁的，只要不干背主的事儿，活儿完成得不错，她就认可。
陆大奶奶笑道：“那就好。”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陆大奶奶一行人就走了。
安音上前：“陆大奶奶是淑妃娘娘的庶妹？”
孙福儿道：“是的。”
这确实没想到。
陆大奶奶都是按照嫔妃的标准从小去培养的，来这种地方简直是大材小用。
至于她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陆大奶奶说得轻描淡写，但孙福儿却从中听出了惊心动魄。
安音想了想：“早几年是听过，说是姐妹双姝，后来就没有听到过妹妹的名字了。”
孙福儿道：“里面估计有不少事吧。”
这是自然的了。
能去参加选秀，就已经是赢了自家的姐妹们。
都是一关关的筛选的。
孙福儿抬头看看天空。
雪早就停了。
夜空里有一轮月亮。
已经是正月十七日。
月亮缺了一块，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圆，就像是人生一样，哪有那么多圆满，有的总是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