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宋晋远从饶城回来了。
出差一周,他脸上未见疲惫之色,倒是有些容光焕发的意思,张秘书在身后拎着大包小包进门。
宋嘉仪大概看了下,蝴蝶酥、五香豆、高桥松饼、状元糕……都是饶城的特产,种类繁多,样式精美,放在茶几上堆的老高。
她随手拆开一盒点心,入口软糯香醇,带着淡淡的香味,口感莫名有些熟悉。
“咦?这口感……”
宋嘉仪带着疑惑将下一盒拆开了。
宋妈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没曾停过:“小姐啊,你不是刚吃了燕窝炖的糖水吗?这会子还能吃得下糕点呢?”
“我在这边收,你在那边翻,你这样子,我的活还干得完吗?”
“你要吃就紧着一个盒子里的吃,一下子拆那么多,一下子又不要吃了,又不是老鼠,挨个在盒子上打洞……”
宋嘉仪一面拆,一面还能回个两句:“宋妈,我的好宋妈,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成的。”
“反正我都拆开啦,你不如跟我一起吃咯!”
她说着将一块糕点塞到宋妈嘴里。
宋妈急忙咬住了,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抬手将糕点捏在手里:“说不过就开始耍手段,还用上贿赂了!”
最后还是皱着眉头继续收拾去了。
宋晋远看着宋嘉仪在客厅捣乱,宋妈追在后面收拾的场景,将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笑容。
他于商场叱咤二十余载,大多时候都不曾顾过家庭,甚至亡妻病故之时,也未曾守在身边。
所以他同这个女儿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疏离。
有些事情他并未告诉过她。
比如她从前并不经常住在家里;比如她从前同自己很少说话;又比如她有时看向自己的眼中带有仇恨。
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因为她诞生于一场悲剧的政治联姻。
他与已故亡妻包明月并无多大感情,这也是他二十多年来醉心商场而疏忽家庭的主要原因。
也因此,在包明月过世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诸多亏欠这个女儿。
所以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支持。
她喜欢跑车,他就给她买最好的;她喜欢包包,他就为她送上限量版;她想做演员,他就给她角色和资源;她喜欢顾筠然,他就给她创造见面的机会。
可以说她的嚣张和底气全是他给的。
这一年来他时常深思,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是不是自己的过分溺爱,才助长了宋嘉仪的嚣张跋扈,也因此导致了她的意外。
如果自己能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给予她足够的关爱,会不会如今的娱乐圈里,少一个骄奢任性的大小姐,多了一个善解人意的豪门千金呢?
“爸爸,爸爸?”
宋嘉仪连叫了两声,宋晋远毫无反应,便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宋晋远从沉思中醒来,视线瞬间恢复清明,:“怎么了?”
瞧见宋嘉仪一脸探究的眼神,他的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微笑。
宋嘉仪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忽而沉思,忽而愉悦,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她歪着头看着宋晋远:“爸爸,你去饶城做什么?收购?还是整合?亦或是鞭策?”
“工作上有点小事需要处理一下。”
宋晋远答的轻描淡写。
“哦?”
宋嘉仪的表情明显不大相信。
她给了若干个选项,宋晋远却另辟蹊径,闪烁其词。
这让她不由得产生一丝好奇。
小事怎么会需要宋晋远亲自出马?
宋晋远瞧着宋嘉仪一脸八卦的神情,只得又加了句:“正好有个朋友也在饶城,就顺便拜访一下。”
宋嘉仪又“哦”了一声,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了。
她用食指并拇指抽出一张纸巾,手指还叠出兰花指的形状。
她看着宋晋远,有些做作的擦了擦嘴角:“那你刚刚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是在想工作?还是你的朋友啊?”
宋晋远对她的想法一目了然,忍不住伸出手,打断她的奇思妙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宋嘉仪不情愿的揉着脑袋:“那你一脸神神秘秘,还不许家人关心么?”
“可以。”
宋晋远笑着对宋嘉仪勾了勾手指:“那你想不想知道爸爸刚刚在想什么?”
宋嘉仪动了动唇,随后将脑袋凑了过去。
她想知道,她抓心挠肺了。
宋晋远摇了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退出《一路有你》。”
宋嘉仪立刻收回偷听的耳朵,谨慎的挪了挪位置。
原本想八卦一下吃个瓜,结果不小心引火烧到自己了。
退到安全距离后,她抬起手,拢了拢耳边的鬓发,视线还有那么一丝闪躲:“爸爸,也不用这样吧?我又没什么事儿,况且该走的人不都已经被你请走了吗?你为什么还要我退出呢?”
宋晋远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因为我真正想要请走的人还在。”
“只要他在一天,我就一天不放心。”
“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受到任何一丁点委屈。”
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宋嘉仪沉默了会,又慢吞吞的挪回去了。
她在宋晋远身边磨蹭着,小鸟依人着。
“爸爸,你为什么对顾筠然抱有那么大的意见?”
宋晋远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我都没有说是谁,你就自动代号入座了,你还要问我为什么?”
宋嘉仪“嘶”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就是随便猜的。”
“随便猜的都能猜这么准啊?”
宋晋远一脸怀疑。
“那……”
宋嘉仪短暂停顿了一下:“那之前颜栩哥在的时候你也不这样啊,还不都是因为他来了以后才这样的么?”
她耷拉着眼皮,半噘着嘴,瞧着倒是先委屈上了。
宋晋远摸了摸她的脑袋。
手劲有些大,将她摸得都摇摆了。
“你这孩子,我又没说什么,你委屈什么?”
宋晋远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爸爸。”
宋嘉仪收了挂油壶的嘴,眼底还有一丝怅然:“你对顾筠然那么反感,是因为他跟我发生意外的事情有关系,对吗?”
宋晋远闻言立即抬头,视线在她面上停留许久,才缓缓说道:“是谁跟你说的?”
他早就下了命令严禁提及,不许她身边之人透露半个字。
事情早就过去了,她也已经大步向前,没必要总是揪着过去不放。
宋嘉仪没有回答。
她垂下眼帘,盯着地毯上的精致花纹说道:“我自己猜的。”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他那么讨厌我,我不可能傻到一点都猜不到。”
这倒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