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
身旁的蓦地传来一声呼唤,徐弦月循声侧头看去,徐明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手里捏着刚刚取下的幂篱,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徐明曦道:“是我在下面看见了妹妹身影,这才唐突前来确认,还望妹妹莫要见怪。”
徐弦月虽然不喜杨氏跋扈,但是她对徐明曦倒是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除却幼时的那场插曲,二人之间的相处也算友好和平。
直至此时,徐弦月与徐明曦之间的关系也是温温淡淡,彬彬有礼。
今日热闹,满城观瞧,徐明曦出现此处似乎也不是多难得。
“二姐姐说的哪里话。”
徐弦月只和颜悦色回应一句,将视线重新投落下方街道的时候,大军领队早已远离茶楼。
徐弦月定定目送队伍远去,直至下方街道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徐弦月此行再无牵念,转身也预备要回徐府:“二姐姐在此处慢慢玩耍,妹妹先行回府了。”
徐明曦唤住她:“三妹妹,过些日子的春日宴,三妹妹可有意与我们结伴前去?”
徐弦月只疑惑了一瞬,瞬间明白了她说的“我们”包含的谁。
无非便是徐明曦和徐白榆罢了。
徐弦月不知她是不是场面话客套话,想着与徐明曦似乎也没有亲昵到这个份上。
便转回身子,摇了摇头柔声拒绝道:“多谢姐姐好意,我于此宴并无兴趣,姐姐自去就好。”
春日宴年年皆有,前些年徐弦月曾被夏雪杳强挽着去过,于徐弦月来看,无非就是踏踏春,赏赏花,瞧瞧美人罢了。
徐弦月只道:“一年四时,春夏秋冬,何日不曾见到,为什么定要随人群挤着今日去赏春。”
夏雪杳拉着她的胳膊,嗔睨了她一眼:“月月成日待在府中,若是再不出来透透气,身上都快要长蘑菇了吧。”
“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我只是于那类集会没有多少兴趣罢了……”
徐弦月思量,今岁夏雪杳也不曾寻她前去,该是已经有了陪同的女伴了吧。
徐弦月也乐得自在,与徐明曦简单告别之后自行回了徐府。
一日复一日
“春日宴”当天。
徐弦月向徐老夫人晨起请安归来时,路过朝辉院附近,老远便听得杨氏叽叽喳喳地絮叨声:“曦儿这身顶顶好看,听娘亲的准没错。”
徐弦月渐渐行得近了些,才见得徐明曦竟是难得一身天青云绡织锦襦裙装,外罩薄纱,衣袂飘飘,整个人像是拢在一团云雾里,如仙似幻。
徐弦月都在心中忍不住暗叹:
确实好看。
看着用料材质并非凡品,杨氏一看就是下了功夫了。
平日瞧惯了徐明曦精致华丽的明艳装扮,今日一番别出心裁,清新脱俗,再配上她顶顶俏丽的容貌,说不出得姿容非凡。
徐明曦撇嘴不情愿道:“娘亲我不爱这一身,太过素淡了……我还是喜欢那套茜色软罗裙。”
杨氏不给她反悔的余地,推着她向前走去:“听娘亲的准没错,春日宴所有姑娘定然都是花红柳绿的,卯着劲争奇斗艳,曦儿若不出挑,特别一点,如何艳压群芳?”
杨氏笑呵呵替她理了理鬓角碎发道:“咱们反其道而行,娘亲的曦儿定然出彩。”
徐明曦叹息:“娘亲,我又不一定非要……”
“唉,今日不一样,今日娘亲听闻,今日春日宴,还有……也要去……”
杨氏与徐明曦渐行渐远,徐弦月自是听不到杨氏在徐明曦耳畔念叨了什么,她只远远看着,徐明曦听罢杨氏说得后,小脸俏红得厉害。
也不再多说什么,捏着袖角顺从依着杨氏的话向府门口走去。
徐弦月不作他想,转身回了清寒院。
只是,晚间的时候,朝辉院那厢忽然热闹起来。
连徐广海似乎也有些激动。
咋咋呼呼一会说好酒好菜,一会又念叨着祖宗保佑,得遇贵人,升官有望。
动静之大,连清寒院的仆婢也跟着悉悉索索,议论纷纷。
徐弦月从制备药丸的器具中抬头,疑惑问道:“小蝉,大房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大伯似乎是有喜事?”
小蝉出门打探一番还是不太清楚详细情况,只捡着紧要的说:“好像说是大老爷来日要升官了云云。”
徐弦月复又低头继续手中活计,道:“大伯这般有把握?”
“好像……听说……是二小姐今日在春日宴有什么奇遇,遇了什么贵人,大老爷这才如此激动。”
徐弦月心里大概猜测许是徐明曦今日当真有些许收获,也不足为奇,只点点头随口道:“我知道了。”
小蝉提起裙摆,跪坐在了徐弦月的身侧,不声不响替她打着下手,口中道:“奴婢还听外面说,三皇子如今北疆归京,无论如何,也算是军功傍身了,大约也是到了及冠的年岁,陛下便趁此提前授予他封号‘容’,大抵此后,便是该称‘容王’殿下了。”
“三皇子多年艰辛,可算是熬出头了。”
徐弦月手中药杵停顿片刻,含笑应声:“是啊,他可算是熬出头,苦尽甘来了。”
娘亲在世的时候,徐弦月便从徐远山口中得知了许多有关于秦越川的消息。
她素来知晓他的处境,朝堂无人,身无倚仗,归京之初,独身一人面对周遭的“群狼环伺”。
即便是名义上的亲族兄弟,亦是不愿意轻易打散早已均衡的势力分派,想要将他置于死地,摁于泥沼的大有人在。
诬陷,刺杀,谋害……
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个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于他而言,却是每日实实在在所必须直面的残酷血腥。
这般的岁月,竟是生生挺到了今日。
八年。
也不知是何等的毅力,竟然使他撑到了现在。
八年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比她只大几岁的孩童而已。
徐弦月由衷赞叹:
“他当真是厉害。”
不愧是娘亲心目中“第一小孩”。
来日待他授予封号之后,昔日辛酸终成过往,等待他的该是只有光辉灿烂的明盛坦途。
徐弦月真心为他的眼下境况感到高兴。
历经了这般艰难险阻,他该当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一切的。
小蝉关注着徐弦月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怔怔出神,眼波若水,唇角又隐隐带笑的样子,大着胆子打趣道:“小姐莫不是心有所属?”
徐弦月瞧眼下又没有旁人,遂开口坦落应道:
“是啊,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碧梧君子,淑女,也是好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