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山路难走又不见星光,无邪和解语臣走在路上是靠手电照明。
张麒麟他们的脚程快,走在他们前面一些,不多时无邪便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脚被狠狠一崴,就摔在了地上。
“啪。”这一摔还挺重,解语臣忙折返过来,拉起他道:“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平地摔小公主?”
“嘶,我不过是不习惯走夜路。”无邪龇牙咧嘴脚一瘸一瘸地。
解语臣摇了摇头,“就你这样,待会儿别下去了。”
“那可不行,黑爷亲自召人过来。肯定是什么大墓,我得下去看看。”
“那你这把老骨头可得甚得点,可别摔几下骨质疏松骨折了。”身后的黎簇背着包,调笑了他一声。
嘴巴上说着不扰人的话,黎簇却走过来扶了他一把。
无邪笑着怼他,“臭小子,没大没小。怎么和师兄说话的,怎么师傅也给你发信息了?”
黎簇斜他一眼,不依不饶,“你这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
老头子无邪和解语臣不想说话,心累。
在黎簇的搀扶下,几人继续向着目的地的前进,等到了地方后。
无邪一指前方,然后一屁股坐地上,道:“这里风水不错,好地方。”
黎簇看了无邪一眼,看着拿铲子开始打盗洞的张家人,打开了背包里的炸药跃跃欲试。
无邪则卷起裤腿借着手电的光亮去看脚上的印记,脚踝处红肿了一块,解语臣给他用药油按了按。
黎簇见张家人挖掘辛苦,便凑上前,道:“要不来一把,直接开了?”
“会塌。”张海楼睨了他一眼,“小孩一边玩去,这地方看着挺新。应该不是什么大墓,黑瞎子让我们来这做什么?”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也不知道这趟能不能摸点好东西回去。”黎簇遗憾的把包背好,随口答着。
张麒麟见前方几人配合挖开了洞口,顺着黑瞎子留下的暗号打开了机关。
一行人打开了手电筒,往里头走。
机关被张麒麟一路破解,一行人觉得十分轻松,见周围环境简陋,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
解语臣:“黑爷是不是蹲在暗地里看着我们?”
无邪:“有这个可能,他一向不按照常理出牌。”
黎簇“我听道上的人说,姐姐可是夫唱妇随。”
张海楼立马反驳:“怎么可能,张星月一向讨厌下斗。她又不缺钱,难不成太无聊盗墓玩不成?”
张千军淡淡道:“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
这话一出,众人立马无话。
走到一处棺木前,四周弥漫着潮湿的阴冷感,像是梅雨季节迟迟未下雨前的沉郁,充斥着风雨欲来的压抑,风声一如呜咽悲泣,叫人毛骨悚然。
枯萎的藤蔓包围了棺木,风声肃穆,没有一丝鸟叫虫鸣。
张麒麟看着眼前的环境,有些出神。
这里和张家的祭祀之地很相似,念念就是在那里醒来。
张麒麟有些紧绷,似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东西。
他也没多想,手起刀落,手掌中的血迹滴入藤蔓中。
看似枯萎的藤蔓快速打开,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
沉重的棺材被打开,消失许久的人躺在里边。
黑瞎子甚至带着一点笑意,还护着怀里的女子。
女子手掌还放在黑瞎子心口处,源源不断的生机链接着他。
她躺在黑瞎子身边,安静的没有一丝活气,若非心口有起伏,他们几乎以为她也走了。
眼前郎情妾意的这一幕,好似他们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一样。
张麒麟看着黑瞎子留下来的信纸沉默了。
【哑巴,见字如唔。长生的代价,我已经尝够了。只是,遗憾不能陪她白头到老。你来带她回家吧,好好去爱她,她很孤独。】
【她的心里不是没有你,是我强行霸占了她的心。好了,不说废话了,我把你的张夫人还给你了。】
【盗墓贼,不长命,记得,烧掉我的尸体。不要告诉她,我走了。就说张家人救活了我,说我四海为家了吧。就让她恨着我好了,恨比爱更长久。】
黑瞎子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他想何苦还要搭上她的未来。
他时日无多,看着不远处的女子,这些年风霜之色在她上反倒多添了几分琉璃般的清透脆弱,我的小月亮合该被人捧在手心。
我要去找阿玛和额吉了,再见了我的小福晋。
我祈愿长生天庇佑我的月亮,永远自由自在。
黑瞎子无数次好奇终极的真面,也为寻找治愈眼疾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在她为自己牺牲自我,他选择了放弃苟延残喘,他不想追究长生之术,也不在意死亡。
他只希望自己的小福晋可以好好的活着,没有他也可以。
张麒麟看着女子苦笑,可她的心里全是黑瞎子,没有别人能挤进去的地方。
江南念这些年风餐露宿摸爬滚打,风里来雨里去的游走生死边缘,就是为了给求黑瞎子一线生机。
黑瞎子坦然接受自己的宿命,可江南念却想以自己的命数与他同享。
张麒麟将她逐渐失温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
“念念…”
你为了他,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对吗?
那我呢?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吗?
常年面无表情的人终于染上悲色,他们对此都没有预见,没有一个人为此崩溃,但所有人都明白如此沉默安静下的绝望。
江南念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前一刻她还在黑暗中沉眠,最后被神明再度带入人间。
黑暗中有人在呼喊着她,不知是谁,声音很悲伤,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她想要动动手臂,酸痛僵硬跟本抬不起来。
她在看到前方的火光时,停滞的思绪再度启动。
江南念眼眸中倒映出张麒麟的苍白面容,手指艰难的挪动,声带暗哑的发出不成调的音节,她说:“在…烧…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她睁大眼眸分辨着。
女子声音凄厉嘶哑:“阿……齐…”
怎么可以,那是我的阿齐。
不可以啊,那是我的齐先生。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江南念苏醒看清楚的那一刻,她疯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她愤怒的眼睛,灼烧着她整个人。
她调动所有的愿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下冲进了火里,抱着她的爱人一起燃烧。
“阿齐,我来与你同生共死。”
齐先生,你答应我一声,好不好?
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愿意和你生死与共。
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好疼啊,你抱抱我吧。
没有顾忌,周身只余下疼痛,而脑子里的情绪更是完全崩溃了,无力,绝望,悲凉,火中的女子几乎没有这样嘶声底里的哭过。
这次比张麒麟在南疆扔下她走之时,还要让她难过,崩溃。
“齐先生,我好疼,好疼啊。”
他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回答她,没有给她一个安慰的抱抱。
也没有一身黑的人,抱着哄她,配合她作天作地。
结界隔绝了他们的进入,隔绝了他们的呼喊,他们无望的看着烈火焚烧着他们的心上人。
那火比鲜血还要刺目,江南念那苍白若鬼的面容如同白骨生花,一身红裙冷艳绮丽而又惊心动魄。
从儿时到多年后的邂逅,命运注定他们会成就一段完美的姻缘。
可偏偏造化弄人,让有情人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