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是于雷小时候写作文时最爱用的词语。其实,当时他是并不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的。他只知道这两个成语的意思是快,而且念起来挺押韵蛮顺口,而且很有文化的样子。所以,他在小时候写作文,一下笔就写这八个字。
到阳城来了之后,于雷才深深感觉到了时光飞逝的速度。这次回乡过年,他突然发现父亲开始老了。
他感觉时光就像江里的水,你怎么去抓也抓不住,只能望着打湿的手,一声叹息。
从天河服装大市场进货回来,金小小看到于雷给她买的衣服,十分的欢喜,说于雷有眼光,懂审美。自然给了他应得的奖励,自不必提。
汤编辑到阳城停留了一天,和于雷、金小小吃了一餐饭,一见面金小小才发现,汤编辑戴着一副眼镜,有些瘦削,像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女孩子,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汤编辑个子不高,显得有些小巧。三个人倒是一见如故,于雷给汤编辑介绍了粉丝金小小,汤编辑说,年终一定要邀请他们俩去参加年度颁奖大会,在金小小面前,汤编辑简单地讲了新年一年杂志社会稿费还会往上,可能会达到千字千元。汤编辑走后,于雷倍感压力。他好想天上降个好故事来。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而是一种执念。但这东西是急不来的,只能多看报纸,多留意,有了好题材一把抓住,写出好故事来。
劳动节前夕,何玉笙所在的玛丽亚化妆品公司正式上市。上市的第一周,股票就涨到了4块。何玉笙把这个消息告诉于雷时,于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根据何玉笙所说的,他买的一万块钱股票,已经值8万块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他轻轻松松躺在家里赚了七万元?这怎么可能呢?这比捡钱还不靠谱啊。他和金小小说起,金小小道,这算什么啊?这支股票我怀疑还会不断上涨。现在还没有涨到十倍,有可能涨到二十倍。涨到二十倍后,赚的这笔钱,够你家里修栋房子了吧?到时把房子修起,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听金小小这么一说,于雷对新的生活又有了新的向往。仿佛看见父母住在洋楼里的样子,心里有许多温暖。
劳动节前夕,全市公安机关进行了一次大型的扫黄运动。根据报社安排和公安机关的要求,于雷随着公交机关参加了这次为期半个月的运动。有时一早就出发,有时半夜才归来。于雷这才体验到一个记者的辛苦。
在这半个月的打击行动追踪采访中,于雷见证了人最卑劣、最卑微、最卑贱的一面。
在抓获嫖客和失足妇女时,看着他们在人们的眼中的慌乱,在这个时候他们完全失去了人的尊严和体面,就是两个没有灵魂的肉团团而已。
于雷了解到,这些被抓获的几百名失足妇女中,有的只有十几岁,有的有四五十岁。
有的女子是一些男人或老乡从乡下以打工名义骗出来的,通过威胁、胁迫,把她们变成了赚钱的工具;有谁又曾知道她们也曾有过如花的青春?在那些打手和组织者眼里,这些人只是赚钱的工具。于雷甚至向公安机关提议,对这些组织者要重罚重判。但他人微言轻,也只是提提而已。就像对人贩子,为什么就不能抓一个枪决一个呢?这些胁迫者害了多少家庭,害了多少人失去了道德良知?他这才真正体会马克思在养父母本论里说,在很多时候,资本是血淋淋里这几个字的含义。
于雷也了解过,这些人里有的反抗过,有的挣扎过,有的逃跑过,但在暴力和淫威下,她们大多数屈服了,有的甚至习惯了。这部分人大都来自偏远山区和乡村,都是朋友熟人带出来的。一出来,他们身上的身份证被人保管了,答应了包路费自上没有钱,人生地不熟,只剩下他们的身体,可以说是哭地无门,只能任人宰割。也有的是逃婚出来的,谁知,寻找的美好却成了噩梦一场。这个时候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已经太迟了。
也有的是不愿意忍受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加班,而自愿干上出卖自己肉体这份工作。她们觉得这份工作比起工厂没日没夜的加班,还要被工头和老板双肾骚扰,好多了。吃了睡,睡了玩。至于其它所谓的廉耻,他们牢记介绍她们做这个事情的人给她们讲的道理,这年代笑贫不笑娼。没有钱才是最大的原罪。你回到家里,谁会问你钱是哪儿来的?只关注你有没有钱。
另一类是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年纪的,她们大都是婚姻不如意,男人不会赚钱,有的是下岗工人,有的是失地农民,一开始是怀着美好的愿意出来打工,寻求发财的机会,可是,被一些赚了钱的姐妹一拉扯,便再也不能从坑里爬起来。
于雷采访过几名女子,写过一些场面上的报道。比如打击了多少个黑窝点,抓了多少名嫖客和失足女子。对于这些人员,都是按照《卖淫嫖娼人员收容教育办法》进行处理。不少女的都是二进宫,底子硬的有经济条件的老板,三五天就被带回去教育去了。同时,于雷又写了一个长篇通讯,叫《失足女子纪实:那些曾经如花的女孩》。他打电话给汤编辑请教,汤编辑告诉于雷,这样的稿子他们杂志是不发的。因为她们杂志的定位是关于人性、人情、爱恋等故事,要美好、感人,但这样的稿子会有很多纪实杂志发。要于雷不妨到杂志摊上找一些杂志翻翻。汤编辑叮嘱于雷少写这类东西,写多了会影响他以后写那些美好的感人的故事。
于雷投给了《中国妇女报》,同时又在报摊上找了几本杂志,都是一些封面上印着露怀披发的妖艳女子,写着看了令人耳热心跳的标题的杂志,报摊老板把杂志盖在报纸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于雷买了几本杂志,抄了几个地址,把稿子抄了两份,投了出去。
一个星期后,于雷收到了北京那边的传呼,把电话打过去,是一位女士优雅的声音,他告诉于雷,她是《中国妇女报》的编辑,叫纳兰秋月,于雷寄过去的稿子收到了。感谢他对妇女及妇女报的关注和支持,寄来的稿子不适宜刊发。要于雷多写改革开放中涌现的现代女性创业和自强不息的典型故事和报道。像上次霍余生的爱情报道,何玉笙的勇敢面对恶势力自强不息的报道那样的文章。于雷对编辑进行了感谢。他心里说,难道这些失足女人不是更值得社关注吗?但他没有说。
他想看看能不能挖掘一下霍余生和何玉笙的后续报道。但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新闻由头或新闻点,只得放下。但,这半个月的见闻让他有些不安,从内心里他是同情这些女人的,但他又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试图给了她们做些思想工作,她们一句也不愿意听。胆大的甚至还说,你是记者啊,要想帮助我们,以后多照顾我们的生意,你这么好看,给你优惠。听了她们的话,于雷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他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旦不要脸了,你更成了一堆没脸没皮的朽肉,真是太可怕了。他甚至想起鲁讯先生小说里写吃人肉包子的事,他当时是难以理解的,但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时光的飞逝中,无论是沙湖街还是其他乡镇、街道,一栋栋的高楼拔地而起,不少人在拆迁中获得了几辈子也无法挣到的钱。他们的血液里也燃烧着金钱的味道,仿佛这个世界由他们主宰,不可一世,别人皆如蝼蚁。在拆迁中,也有不少带血的故事,曾邀请于雷作为记者参考,进行报道,但于雷无论是对于强拆的开发商还是漫天要价的住户,都没什么好感。他甚至想起红楼梦里那句“子系中山儿狼 得志便猖狂”的偈语。参加了一次,后来他便把这个差使推给了别的记者,称自己忙不过来。
沙湖街道的步行街建设已看得到初具雏形。金小小还带于雷去看了他预购的两个门面,两个门面相连,每个有二十个平方。位置在路口,是难得的好地段。金小小道,6月份就要交付了,也会开始新一轮的售卖。你知道这次售卖的价格是多少吗?于雷道,价格涨了?金小小道,一平方米五千起,还供不应求。
现在的人这么有钱了吗?于雷道。
金小小道,房地产开发很多人家里睡着几十上百万,不买铺面干嘛呀?
于雷道,小小,你说在这里做服装店合适吗?
小小道,你做服装店上瘾啦?
于雷道,别的我也不懂啊。
金小小道,你之前不是想开个咖啡店的吗?
于雷道,说是那么说,可对那个我是一窍也不通啊。
金小小道,服装店不是不能开,但这条街开服装店的至少会有十几家,竞争会越来越大。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不是学会的?没有想好,可以出租。这两个门面出租一个月也是上千块。
于雷道,真有这么高的租金?那我还开什么店子呢?
金小小道,你呀,这就是小富既安的小农思想。你于雷不应该格局这么小吧?
于雷一下子愣住了。
面对猛然得到的财富,于雷会怎样面对?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