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于雷在报社的办公室静下心来写了一个宣传报道策划方案。每到年终,扒手、小混混出没,社会治安成了一项重要工作。作为宣传媒体,如何配合政府搞好宣传,维护社会治安和稳定,成为当下的重要工作。于雷结合这一实际情况,给合沙湖那几个小混子的事情,写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宣传策划方案。由报社、街道、综合治理办、派出所、互联联合起来做一个心灵净化(感化)行动。呼吁全社会关注未成年人成长和失足青年的救护行动。
金小小将于雷送过来的方案拿给综治办主任和街道领导看了,大家说,这个好。快到年关了,维护稳定和安全是第一位,而且维护稳定也是搞好经济建设的保障。这边同意后,金小小便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于雷,要他放开手脚去做,他们全力配合。于雷拿着策划方案找到主任齐雅茹,齐雅茹又找总编辑欧阳雨汇报了情况。欧阳总编说,这是利国利民利社会的事情,既然几方形成了共识,就要于雷领头去搞,赶紧搞出第一篇,你和其它街道、乡镇联系一下,把这个系列报道做出影响来,把稿子写出彩,成为1994年老历年底一个重头新闻。
齐雅茹将欧阳的意见转达给了于雷,于雷于是马上根据之前的情况写出了第一篇。为了准确起见,他又通过金小小,在综合治理办的人带领下,找到了那三个混混的小头目。那小混一见这阵势,有些害怕,道,马主任于记者,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帮着做事,没干什么坏事儿啊。那小混子的父母也道,马主任,原来的事情犯了?事主反悔了?我们愿意赔偿。
马主任道,老刘不要紧张,这回是好事。
那混子的父亲有些不解道,我这家里出了这等败家子还有好事?
综治办马主任笑嗬嗬道,真是好事儿。又指着于雷道,这个是报社有名的于记者,上次那个雨夜屠夫的案子就是他报道的。他今天来,就是想了解采访一下小毛这几天的生活情况,把他当成一个浪子回头的先进典型,你说这是好事不是?
那老刘一听忙让他们进屋,又是装烟又是端茶道,是好事,是好事。上次他回来说,于记者和金主任教育他让他很受震动,再也不想干那些欺负弱小,偷鸡摸狗的事了。想为家里争光,我以为他是哄我的呢。
于雷道,主要是马主任、金主任他们为小刘他们的前程着想,苦口婆心,以身说法。讲的很深刻。
那老刘道,是,是,是。
于雷又问那小毛道,小刘,你那两个兄弟有联系没有?
老刘道,我不准他们在一起鬼混了。
于雷道,有朋友不是坏事,但要交好朋友。孔夫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但看交什么样的朋友,能助你成功,能相互鼓励,相互成全,相互监督的才是好朋友。去想办法把他们叫来吧,马主任要和他们交流交流。
一会儿,小毛骑着个摩托把另外两个人也叫来了。二人一见这阵势,不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雷忙道,来吧,马主任和你们聊下天,我帮你们拍几张图片。拍了几张图片,问了下情况,确实这几天他们也没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于雷道,年轻人喜欢时髦,有个性这是好事儿,但中国人都是黑头发,黄皮肤,只有外国人才是其它颜色。因此,个性没有必要体现在把头发弄成现在的样子。来时,我和马主任请示了,街道要成立治安队,维护社会秩序,你们三个要是表现优秀,可以招进去,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你们有没有兴趣?
老刘一听忙道,有兴趣有兴趣。下午就把头发去剪了,搞得男不男女不女阴不阴阳不阳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们看于记者年纪和你们大不了多少,几多有学问?这头发乌黑的多靓?好样不学,学那洋毛子。
于雷又和三个小年轻聊了一会儿,马主任也和他们讲了一下进治安队的要求,这才离开。马主任和于雷坐在车里,有些佩服地道,于记者,难怪眼界那么高的金大小姐那么看重你,你是真有水平。
于雷道,马主任,您夸奖了。惭愧。
于雷顺便和金小小见了个面,少不得在房间轻言一番,温柔一番,方离开街道办事处往报社赶。
到了报社于雷向齐雅茹汇报了今天采访情况,便坐下来写稿子。
早出晚归的阮晓芬进入报社专刊部后,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忙。很多广告是自己做好了版面内容的,直接发到报社招排室,美编过下目就可以了。阮晓芬主要负责的是企业家专访和重要企业的相关采访。这样的机会一个月不过二三个,多的时候,也一个月不会超过四个。其实,这个工作是阮晓芬梦寐以求的。她所结识的都是商界老板,名流,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有与于雷的学习,她上手很快。加上她爱学习,肯钻研,又有几分天份,写的几篇东西得到了报社的认可。当然,重要的稿子于雷是过了目的,而且,也给她提了建议,甚至进行了润色。但他们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亲昵,更没有了拥抱接吻这样的动作。即使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晓芬再也没有提出过这方面的要求。这让于雷的心也放下了很多。因为与金小小的亲密,他怕会伤到阮晓芬,没想到这个世纪难题竟然自然而然便解决了。
但令于雷所不知道的是,这几天的阮晓芬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的内心是痛苦而纠结的。
她的痛苦其实已经有了很久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她将失去于雷这个她无比钟爱的男人。这个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而这一切,是金小小出现后开始的。一开始,她有这种感觉,但她又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她希望金小小总是心血来潮。
但从金小小帮忙把于雷调入报社,从金小小给于雷买最时新的bb机的那一天起,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虽然她心有不甘,但她对能和于雷哥有这么多日子的美好记忆也很满足了。不能嫁给他,默默地在他身旁她也是很满足的。但,让人痛苦的是,即使这样,上天也不愿给她机会。
那天,在楼上当金小小说介绍她到报社上班时,她就预感到了这是有条件的。而且,这个条件是让她痛不欲生的。她在内心里说,我可以没有全世界,我也不想失去他。可是,她阮晓芬又能帮于雷哥什么呢?正像金小小说的,她一句话就能让于雷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也能让于雷走上实现梦想的捷径。可是她阮晓芬能吗?虽然于雷现在对她很好,但梦想总是很丰满,而现实是很残忍的。于雷没有一份工作,没有经济基础,靠他写稿子爬格子生活吗?有那么多拿着国家工资的作家,又有几个活得好的?现在是经济时代,没有经济基础,于雷又凭什么?他在家乡山盟海誓的女朋友不是被别人一个摩托就带走了吗?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有梦想的男人,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舞台,一个越大的舞台,他们越能挥洒自己的才华。而她金小小就能帮他走上这个舞台,甚至,为他搭建一个舞台。如果只是因为自己,阮晓芬心里说,就是和于雷哥天天写文章,跑新闻,租房子住,她也是一百个愿意的。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是美好的,幸福的,快乐的。但,于雷哥有才华,有爱心,更有自己的梦想和抱负,我有什么能力帮他呢?而金小小能。阮晓芬甚至想,只要于雷哥同意,她愿意和于雷哥到湖南于雷哥的老家的村子里,服侍公公婆婆,为他生两个可爱的孩子,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可是,于雷哥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他满肚子的学问,他有着远大的理想,自己又怎么能耽误他呢?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我知道你喜欢他,不是一般的喜欢。你甚至可以为他去死。但他要的不是你为他去死,而是让他走上人生的巅峰。晓芬,我们是好姐妹,我不会威胁你,也不是要和你争抢。但我的父亲是曾经的一方大员,是这个城市的一把手,我的大哥现在是这个城市的二把手,我的二哥三哥都是有身份的,只要我一句话,于雷就是明日之星,成为人上之人。你是一个聪明的有才气的女孩子,我知道你也有梦想。你热爱写作,想成为一个像于雷一样有面子体面生活的人。这个我能帮你。我一句话,你明天就能到报社专题新闻部工作,每个月的收入至少比现在高一倍,你结识的人,也是一个全新的群体,你的人生也将迈上一个新的高度。
晓芬的头脑里很乱,她对自己说,不,我不愿意。给我什么我也不愿意失去于雷哥。没有他,我实现了梦想又怎样?我的人生再无光彩。而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是想占有他还是爱他?如果爱他就放手,让他去飞翔。他给你的够多了,够你回忆一生了。你想恩将仇报吗?你只能向现实低头。她原先想过,自己努力跟上心爱的人的步伐,可是,现在,她变得多么地无助,多么的伤悲。不是她跟不上,是时间和现实不给她时间和机会。
晓芬对金小小说,小小姐,我听你的。在那一刻,她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她知道,她这一生再无爱情。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和于雷有进一步的关系,如果怀一个他的孩子,那该多好啊?而这一切,永远不可能了。她的痛苦无人诉说,她还要装着很欢喜的样子和雪梅清霞姐欢笑。但有谁知道,她面对于雷的那种钻心的疼痛和痛苦?那种近在咫尺的天涯是多么令人绝望?可,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现实。一个平常人,配拥有那么美好的爱情吗?阮晓芬安慰自己道。你这一生能遇上于雷哥,和他相处这么久,够了。在这个漫长的冬夜,阮晓芬好像一夜就长大了。但她内心的伤痛,又有谁知道?又有谁理解?她在内心里无数遍地道,于雷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吗?
于雷虽然感觉到了晓芬的异样,但他不知道晓芬的痛苦有如此深沉,远比当时梦梦离开他时,更加绝望。这就是感情。他只知道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诗句,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阮晓芬这个川妹子正受着这样的煎熬。此刻的于雷正在奋笔疾书,写他策划的系列报道第一篇。于雷这个系列报道还能一炮而红吗?时间能不能治好晓芬爱情的伤口?请看下章。《生活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