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老爸被转移到重症康复病房,这里和IcU一样,都是严格限制家属探视的特殊病区。
老妈先是和伯父说了几句话,然后伯父又跟医生说了几句,那医生看了老妈一眼,缓缓点头推开了房门。
深深的无力感如同窗外的黑夜,笼罩着病院和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的心情其实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毕竟爷爷年事已高,去世前一年已是给我一种风中残烛的感觉。
但老爸不一样,他这一次病发几乎毫无征兆,来得迅猛且凶残,一个健康充满活力的人一下子躺在了IcU的病床上,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就好像那天晚上,我眼睁睁看着颜小晴走到斑马线的中央,下一刻就被醉驾男撞死。
病区大门外的家属也不止我们,我不知道他们的家人或者朋友遭遇了什么厄运,也没兴趣探究,我靠在墙上,呆滞地注视着关闭的大门。
“寓心”伯父走到我身边,“今晚好好陪着你妈。”
我点了点头。
不一会,病区的门被推开,老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医生。
“你们今晚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白天再过来缴费办手续。”
医生对我们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将另一个病人的家属叫进去一个小房间里,看来是要商量治疗方案,签一系列知情同意书。
“你拿着。”老妈面无表情地将一台手机放在我手中,“我刚用你爸的指纹解锁了。”
我小心拿在手里,将锁屏设置到最长时间,跟着伯父走出医院后,我将老妈接上车,开车往二老住的小区开过去。
半小时后,我在小区外围找了个临时停车场停好车,这时我也不想理会明天取车的时候要付多少停车费,心情麻木地跟在老妈身侧走进小区。
回到二老的家中,我发现自己的卧室已经变成了半个杂物房,不过床和床垫都在,将就着躺一个晚上不成问题。
桌上老爸的手机还亮着,他在工厂肄业后依旧通过自己的人脉渠道做点小生意,时不时有客户会给他打电话沟通,不过我猜想这不是老妈特意用老爸指纹解锁手机的主要目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家里的大钱都在老爸手里,我们不知道这一轮抢救治疗下来要花多少钱,但一场大病拖垮一个家庭的事实比比皆是,我们只能未雨绸缪。
老妈简单洗漱一下就回到主卧躺下了,屋里一片漆黑死寂,唯有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房间的一隅。
我拿起那台手机,vx的图标上显示出未读的消息数量,知道老爸出事的人除了我们这些直系亲属,应该就只有他那几个狐朋狗友。
而诡异的是,他们今晚完全没有露面,就好像,他们在逃避什么人。
我点开了他的vx,在顶部的是一个小群,里头的几个人都在艾特我老爸询问病情,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医院看望他,仿佛这些人在屏幕外早已达成了某种共识。
视线往下,未读的消息既有乱七八糟的聚会活动群,也有小学初中的班级群,当然还有那种谈生意拉的小群。
再往下一划拉,我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头像。
这不可能是他的客户,因为老爸没有给她备注,而她的昵称也不像是做生意和业务的样子。
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我心里已经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点开两人的聊天窗口,对话如是——
我今晚过来。
好的哥,我在家里等你!
哥,到哪里了?
我到楼下,刚停好车(得意)。
在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后,我心里头没有产生一丝的惊讶,并不是因为什么男人都会犯这种错,而是老爸本就有前科。
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这一点在这个男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再往上翻一翻过往的聊天记录,两个人除了郎情妾意外,还有部分涉及到金钱的内容,我这才知道原来老爸还特意给这个女人买了一间公寓,两人就是在这公寓里头私会。
找朋友打牌只是个幌子罢了。
不仅如此,他还跟这女人吐槽其他女人,说在她以前还有个小三,但那女人有个儿子,而且在交往期间瞒着他。
老妈应该还没来得及查看这台手机上的内容,我不知道她如果看到这些,她的情绪会不会崩溃,如果明天医生需要她签署知情同意书或者病危通知书,她会不会拒绝签字。
两人的感情在几十年的相处中早已磨灭,剩下来的不过是婚姻产生的各种纽带关系,两人在我高考前夕就差点离了婚,也许是顾虑着我的感受,也许是老妈没有那份勇气,这段婚姻还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
我忽然有个不厚道的想法——或许老爸这一次出事,也是一种冥冥中的报应,这是老天要他偿还过去对老妈的亏欠吧?
我删掉了这个聊天,但保留了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至少在老爸躺在病房的这段时间,我不希望老妈看到这些脏东西。
可再往下拉动列表,我就发现隐藏的大雷不只是小三,还有各种洗脚按摩的群。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感叹老爸六十岁了还这么精力充沛,还是庆幸他至少赌和毒两样不沾一点。
我决定做一件事,我编辑好一句话,大意是老爸现在病重,如有要事就联系老妈,然后群发给老爸所有联系人。
这一夜我未曾入睡,我怕我不小心睡着了,老爸的手机就要进入休眠模式。
第二天天刚亮,老妈就陆陆续续接到了来自老爸那些联系人的电话,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关心和问候,还有一两个生意上的合作对象则是商量单子的后续及细节。
我不知道今天医院那边是个什么状况,只能给洛明妃发消息简单说明情况,洛明妃很爽快就给我批了一天的事假,并表示如有需要可以多申请几天的事假。
载着老妈来到医院,停好车,我们来到重症康复病房的门外
病房隔壁的小房间,四名家属围着医生坐在桌边,我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容,貌似病人在里面躺了三天,该做的施救措施都做了,现在只能看个人造化。
不知为何,我感觉下一轮坐在里面的很可能就是我和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