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会长!”
秦灵云飞扑进苏茶柒怀中,诉说着这四整天的孤单寂寞冷。
然而苏茶柒,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小别胜新婚的喜悦。
有狐归言这个最强交通工具,去哪都能当日回。若不是在那帮忙善后了许多事情,他们昨晚就能回来了。
回想起昨天的匆匆,只叫人觉得心力交瘁。
北方岛监狱暴动,共造成了工作人员二百七十余人牺牲,伤者,仅有不足二十人。
刘苌青是被手刀敲晕的,但他本就处于了过劳的边缘,这一掌,让他昏迷了一整天。
内圈那二十几个丁级,只挨了刘苌青一招就全部昏死,也亏得他们晕得早,若是趁乱害了人,结局将会与那些未被雨洌波及而死的行凶囚犯一样,等待着死刑降临。
收监的时候也确实发现了三两个趁乱逃出去的,两个翻出了城墙,一个躲进了民房。
后者挟持了满屋人质,妄图与军警谈条件,却被瞬移过来的狐归言,当场处决。
逃到岛上的那两人,没有加夫里尔那能游过冰海的体魄,只能在这没有尽头的雪国里漫无目的。等无人机拍到他们的时候,这二人已经在雪洞中互相依偎着冻死了。
至此,北方岛监狱全部近千名囚犯,逃亡四人,判处死刑一百四十一人,死于雨洌之手者足足八百余人,仅幸存不足五十人。
北方岛是一个看似滴水不漏的麻袋,实则处处透风。
谁也查不到雨洌的来头,谁也不知道德朗丰功是如何策划了暴动。乃至整个苦叶城的所有军警,都在他的演讲之时被夺了身体的掌控。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着了德朗丰功的道,直到刘苌青醒后,汇报了他误听到的雨洌口中所谓“吃了德朗丰功细胞”之话,医疗组才在几处食堂的泔水剩菜里,检测到了仍然有活力的人类红细胞。
然而,哪怕是即刻开始研究,也难以寻得解救之法,孙上尉他们也自发申请禁足,直到确认他们不会再被控制为止。
军队都能被德朗丰功轻松渗透,那其他地方呢?他若是将鲜血倾入京城水厂,那后果将会如何?因此,德朗丰功之事,被要求禁止泄量,以防引起恐慌。
就如同北方岛暴动本身,除了亲历者和上层建筑外,谁也不知晓这世界最严密监狱的大型越狱事件。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罗斯国家报的一篇“萨哈林岛监狱暴动,东方大国外强中干之遮羞布”,还是让北方岛事件东窗事发,国家如何回应暂且不提,但可以确定的是,加夫里尔,确实游过了那连白熊都望洋兴叹的冻海,回归了他“祖国母亲”的怀抱。
只可惜,北方岛的典狱长同志早在暴动之初,就牺牲在了第一线,以至于连问责对象都不复存在了。
不过,在某欧共体新闻撰稿人同样一篇“北方岛监狱事件告诉了我们什么?”的横空问世,却替华夏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那文章指责了苏俄的短视与鄙陋,提出了:为何会被轻松渗透的重要问题。同时又无比精准地提出了“人类公敌”这一可能推断,仅凭只言片语的线索就提出了人类正在面临某种极为强大,甚至能推翻当今社会的“公敌”的存在。
借助了这篇轰动性文章,华夏顺水推舟,将风和生的存在,昭告了天下。
这是一枚险棋,无比轻松地解决了舆论问题,又将“风与生”的问题分享给了全球,减轻了自己的负担。然而,这又埋下了不久之后,春深浦那场微型世界大战的祸根。
此是后话,就暂且不表,且说回苏茶柒。
幸存的狱警不多,军队又忙于处理德朗丰功的控制之事。现场的救灾,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苏茶柒肩上。
他不顾反对,以自己作担保,安排揭胜利几人参与救灾,他们今天也算得上是患难真情、生死之交了。有了这些能力者做主力,又有那些智能无人机辅助,仅用一天,就完成了几乎全部工作。
亥时,清点遇难者。苏茶柒自小就尊重军警,那是失忆也夺不走的。只是,人手依然紧缺,他只能忍着悲痛,一个个清点着遇难者。
“这一个太惨了...”
“丧尽天良...”
苏茶柒走过那悲声细语的二人,却不经意地看向了那边。
好熟悉的脸,是在哪见过的?
他望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男青年面孔,心里却无比的平静,相比是太多的痛苦,反而让他失去了悲伤的情感。
想起来了,是在夏老太家橱柜里那张合照上,原来是她的孙子啊。
“呕!”
苏茶柒突然狂呕起来,他跪在地上,明明心里一点也不难过,鼻涕和泪却和滚雪球般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你没事吧?”
“快,快来人!他倒下了!”
“我没...关系。”
苏茶柒推开一双双援手,颤巍巍地走开了。
之后,便没有更多停留,他们三人,没有任何留恋地,逃离了这里。
所以,在狐归言的帮助下,三人才在北方岛经历了一切,就赶回了总会。
“灵云,好久不见了。”他突然微笑了起来,却又即刻消散,那是怕她担心的假笑。她看出了他的窘困,便也收了笑容,将怀抱拥得更紧了。
“真的好累,但我这次...不会轻言放弃了。”
是脱敏了,还是胆大了?
谁知道呢,只要最后的结果,都是不再畏惧就好了。
“今天你们就好好休息,总会长去挨训了,具体事宜,明天再讨论。”
在大门前迎接的,还有姬妤,她来得稍晚些,今天本该是轩辕越亲自来迎,可奈何北方岛事件舆论发酵,作为派遣苏茶柒登岛的直接领导,哪怕此时与他完全无关,也免不了一顿批评。
“姬妤姐。”听到她的声音,秦灵云立刻松开了双手,转过去抱住了姬妤,姬妤也习以为常地搂住了她那蓬松的脑袋。她比灵云高出一头,又都是浓的黑发,远远看去,倒真如亲姐妹一般。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了。”
在苏茶柒的印象里,她二人上次见面时和秦灵云还单方面的剑拔弩张,此时却这样亲如手足、相见恨晚。他自然是顶着疲惫,也难以抑制住好奇。
“姬妤姐姐是超级好人。”她又松了姬妤,转回头重新抱住了苏茶柒。
“你们能亲和那再好不过,但事态紧急,轩辕越他几时才能回来。”狐归言与姬妤攀谈道。
她摇摇头,可想是她也不清楚:“如果当真严峻,就先与我说吧,他回来时,我即刻就转达。”
“且转告他,自称德朗丰功的人策划了北方岛的暴动,将爱新觉罗宣的尸身掳走了。我们只抢回来这一根指节,只等他确认能用与否。”
“明白,他有信后,我即立刻传达与你。”
“北方岛暴动?”秦灵云突然插话,他看看狐归言,又抬起头来看看苏茶柒,他的眼神却躲闪了,让她不免心中一阵后怕:“不是说好了没危险吗?暴动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隔着羽绒服,在苏茶柒的身上一阵摸索,生怕他缺了胳膊少了腿。
“没想到会被人暗算,这事依旧是那个风和生做的,他们明明占尽了优势,却只是抢了东西,没有伤害我本人。这事说来也话长,只等什么时候见了轩辕越再细说吧。”
“以后不要...以后要好好保护住自己...”她确认了苏茶柒没有受伤,才松了小半口气,本打算劝苏茶柒不要再深入危险了,可说这话又十分不妥,她只在乎苏茶柒,可苏茶柒却心怀着家国大义,权当作是爱屋及乌,她也不会说这些夺人志向的话。
“放心吧,不该让你在家里担惊受怕。”苏茶柒虽是这样安慰,但谁又能左右自己的安全呢?尤其是他,无比特殊,但又不清楚特殊在哪的身份,让他无论如何都享不了宁静。不是危险来找他,就是他要去找危险,只是,危险再多,也不能活活将自己先累垮,虽然心里想坚强,的他还是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在地。
“我先带苏会长去休息了。”
秦灵云搀住他,几句再见后,就先行离开了。
“我也是,脑子还有些痛。”
一直没插上话的刘苌青也告退了。
这儿便只剩了姬妤与狐归言二人。
“是怎么样的敌人。”
姬妤先搭了句腔:“连你也一副舟车劳顿的模样。”
“不是常见的那种。”
“多罕见。”
“不在册的乙级,另一个连等级都没暴露。”
“名字?除了德朗丰功外。”姬妤抱臂倚在木柱上问。
“雨洌。”狐归言蹲在了她旁边歇脚。
“嗯,你认为是代号,还是真名。”
“应该是前者,她又提了‘烟凝’,有烟雨云霞,应是假名。”
“那便当作假名来看。”
这二人说话风格“强强联手”,如互相打谜语一般。
“许久没有共事了,三年?四年?”姬妤看向了越变越昏的霾天。
“忘记了。”
“那便是三年,你自辞职后,便去了扬子,可只待了几日,就又杳无音讯。我本只担着先生秘书的文职,你却将这作战部的烂摊子留给我,这三年,忙什么去了。”
“你应该知道的,轩辕越总该跟你说过。”
“似乎是有这事,但你我过些时日,就又要合作了。”
“又有什么安排。”
“明后日你自会知道安排。但既然难得重逢,也该正式叙叙旧了,先生他今晚凌晨前就能回来,你不愿理我,还不想见他吗。”
姬妤仍是看着天,看着看着,月也不见了踪影。
“真若顾及情谊,就许我休息一日吧。”狐归言摇摇头,提起剑来,又脱了手,再提,再慢悠地走了半步,才一眨眼,消失不见。
“好兄长,果真是一贯的扫兴。”
她收了胳膊,依旧是倚着墙,揣着兜,却将天给望落雪了。
“在等我吗?”
姬妤侧头看去,却是轩辕越。
他回得也及时,倒也不及时。苏茶柒几人前脚才走,他才回来。雪也才落到他头顶几粒,他就到了家。
“先生。”
她小跑到他跟前,轻拍着他肩头未融的雪花。
“今天也冷得突然,你怎在屋外呢。”
“苏茶柒刚回来,又才走,我本意在这看会雪,却没想到先生回来的这样快。”
“你倒也不怕冷,净说是看雪,只怕是又发呆了吧。”
“不冷。”她转而理着他的衣领。
他却突然捧起姬妤的脸来,细细看着她那冷得刺骨、利得割人的眉眼:“这般凉,怎么说不冷。”
也不知是他的手温,还是她又无颜地红了脸,总之是将她捂得发烫了。
“您挨训了吗?”
“自是少不了,但我挨得训又不少,耳朵听几句气话,总比过古代动辄掌嘴打板要强吧。”
“您挨过板子吗?”
“你这孩子,净问些傻话,我名里虽有越,又不曾穿越过,去哪挨板子。”
“哦,是。”她知道又说了错话,脸是愈发地红热了。不过,姬妤这样倒才正常,她只是看着冷清,骨子里却是个所谓潮流用语中的“笨蛋美人”。她自是不笨,反倒是聪明异常,却也如太聪明而不时过载重启一般,总说些问些幼稚而无厘头的话。
“我倒也让你传染了,与你一同在这天寒地冻里傻站了许久,都要深夜了,怎不快些进屋。”
“是,您要吃宵夜吗?我才备了些不入流的小食。”
“我的确是未曾吃饭,虽是无需补充能量,嘴里却也馋味道了。”
他二人并行着,沿着湖畔的石阶,有说无笑地回了房。
“要小酌一点吗?”
“权听您的。”
“我看看,存货不多了,只有些啤酒,这有多长时间没与你喝过了。”
轩辕越在柜里翻来倒去,却只找了几瓶不知是何时何人送的淡啤。
“我本还邀了狐归言,他却不愿同来。”
“他不来,也不怪。”说着,轩辕越便敞了两罐酒,先递给了姬妤,再放到自己桌前:“他向来形单影只,若是应了你,那他就不是归言了。”
他嘿咻一下坐到床上,这宫中形制的床,倒像是木制的炕,摆上桌能吃食,卸了桌又能歇息。但这儿谁也睡不惯这种硬板,便只当它是个点心茶桌。
“苏茶柒取回爱新觉罗的身体了,却只有一节手指。”
“倒也足够了。”
“策划暴动的,据他说,是名叫德朗丰功和雨洌的,至少都是乙级。”
“嗯...不曾听说过。”轩辕越回忆了片刻:“这倒是严重问题。”
“需要我去调查吗。”
轩辕越却制止了她:“不用,动脑的事情就交给明天,今夜就与我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