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秦灵云笑着回答。
“这样啊，那我得好好筹备一下。”
苏茶柒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几近熙攘的王府大街上，现在还是下午，并没有历来的跨年夜那样热闹，但对于从小当作战斗机器培养的秦灵云来说，已经称得上是最热闹的一次经历了。
刚才他问道，秦灵云有没有在外面跨过年，答案显然是没有。
她还能回忆起来有关跨年的记忆，就是在认识了七巧姐之后，等待着她从外面偷偷带回来街头美食的，难得不孤单的夜晚。
王府大街平时就是京城着名的美食街和景点，因此，白日里的商铺也都开着门，迎接着早早赶来，等待跨年的外地游客。
“到晚上，还会更热闹的。”
他买来一串鲜红的冰糖葫芦，递到了秦灵云手中，饱满圆润的山楂颗颗通红，裹着才凝固不久的糖浆。似乎加了一些蜂蜜，让那本就透亮的甜蜜中，多了一分闪亮。就仿佛是精雕的琥珀，只不过里面裹着的不是暴龙，而是酸甜的果实。
“还会更热闹吗？那我想在这里跨年，可以吗？”
“和你一起来，就是为了跨年的。”
苏茶柒也是一样，自从失去父母的线索和记忆之后，他也没再出门跨年过。还能回忆起来的跨年经历，都是在家里等待着，同样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李雷，提着大包小袋来与他一起不醉不归。
“今年，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她抱紧苏茶柒的胳膊，把那冷风吹到微微发红的脸颊，紧贴在他身上。就连那熊猫图案的绒毛耳罩，也被挤到了一旁。
“嗯，只有我和你。”
刘苌青与刘萌青要回家陪父母；爱新觉罗佩虽然没回去，但他也拒绝了苏茶柒的邀请；嬴以威......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希望他也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年。
“现在的小贩，连叫卖吆喝都不会，反而一股脑地换成了手机下单，要不是有你，我都没办法付钱了。”
“您要什么口味的？”
“草莓吧，大概。”
“您也会选择这些潮流的东西吗。”
“应该是，因为我喜欢甜味吧。”
并不熟悉，但让人几度想避开的声音，从两人刚离开没有两步的糖葫芦店门前传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苏茶柒心想，虽然想不起来是谁，但远离他，总没错。
“下午好，苏茶柒。”
“啊......你好，轩辕会长。”
尴尬的场景持续了很久很久，两对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许久，引得路人经过之时，总要盯着他们看上一会。
轩辕越若无其事地吃着冰糖草莓，等待着对方先说话。他吃得很仔细，黏人的糖壳始终没有碰到他的嘴唇。
而苏茶柒则是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一会与路人对视几秒，一会看看面前的两人，一会看看一脸不快的秦灵云。
秦灵云，则是与轩辕越身边的姬妤对视着，几乎都要擦出火花来。
可突然，她眼里的敌意又瞬间消失了，因为她一下子想明白了。既然这个姬妤是跟轩辕越两人单独出门，那就说明，她不用担心这个女人会破坏自己与苏茶柒的关系了。想到这，她才放心地咬下了那已经啃了一半的山楂。
“你要吃吗？”
轩辕越突然伸出还剩一颗的冰糖草莓，递到了苏茶柒面前。
“我看你看了好几眼，别嫌弃，我吃东西很斯文。”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对话。”
听到苏茶柒的答复，轩辕越也不免哈哈一笑：“我应该，没有那么不怒自威吧？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和蔼的人。对吗？姬妤。”
“是，您不仅和蔼，还非常博爱。”
“夸太过了。”
他拿过姬妤手里还没动嘴的冰糖葫芦，很自然地咬下一颗，再连着那串冰糖草莓一起，插回了姬妤手心里。
“反而是你选择了传统口味，剩下这个草莓就给你了。”
苏茶柒只知道轩辕越这个人工作的时候，说话就让人摸不透。没想到平日里，也是那么不着边际。
“你们这对小情侣，是要在这跨年吗？”
“是的。”
“真羡慕啊，短暂的人生里，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能够与爱情相伴。”
他又说了些奇怪的话，比在工作时还要奇怪。
“轩辕会长你们呢？”
秦灵云先问了他一句，她想确认一下这两人的关系。
“突然很想看烟花了，于是我就来了，但时间还尚早，没有烟花，只有爆米花。”
他顿了顿，紧接着说了起来：“爆米花，和烟花，确实有几分相似...同样是轰的一声，前者是玉米爆炸了，后者是火药和金属化合物爆炸了，而且都有香味。对不对？”
姬妤就像捧哏一样，用她那一向缺乏感情的声音回答道：“如果从文学性上讲，确实是这样，而且两者本质上都是高温产生的化学变化。”
“喂...我们趁现在逃走吧，他好奇怪。”
秦灵云拉拉苏茶柒的袖口，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哦，不好意思，你刚才是问的‘我们’对吗？”
轩辕越像长辈一样拍拍姬妤的脑袋，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姬妤非要跟我一起出来，说是怕我一个人惹麻烦，就像秘书一样。唉，说得好像我不懂事一样，我明明很老实的，对吗？”
姬妤点头表示肯定。
但苏茶柒却是这样想的：明明更像是不放心的家长跟着不懂事的孩子。
“是在拍戏吗？还是在拍宣传片？”
几声路人的私语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苏茶柒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两人的打扮，明明是零下五度的大冬天，轩辕越上身却只穿了一件工作时的白衬衫，和锡蓝色的薄英式大衣；下半身也是一件单薄的大理石色直筒西装裤，和一双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德比鞋。因为他是天生的白发，因此他很少穿深色衣服，而那件锡蓝色大衣，也和他身上最明亮的地方——那双宝石一样的蓝眼睛，相互衬托着。
姬妤也是，穿着她工作时的全套黑西装就出门了，西服的质感很好，青果领的款式更适合她冷淡的气质，而且模因总会的名牌还挂在她的胸袋上。也许是因为定制的原因，整个西服在她身上非常地合身。不像前台那样紧得庸俗，也不似t台那样大得滑稽。既把她艺术品一样优美的身段衬托出来，又没有一丝刻意妩媚的意味。
这是因为，乙级开始的能力者，身体素质就已经超出常人数倍了，零上五十度到零下二十度之间的气温对于他们来说，都能够算得上是宜居。
而苏茶柒和秦灵云，却没有这种本事，该冷还是得冷，该保暖还是得保暖。
两个人已经是棉衣加身，却还在和两个身在秋天的家伙面对面。
所以，他们才会把路人引过来。
“人好像围过来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待半夜吧。”
轩辕越突然拉起姬妤的手，便朝着身旁的胡同里跑去：“喂，记着跟过来啊。”
还是不要跟过去了
苏茶柒看着那轩辕越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这样想。
而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却有那么一两个，压低了漆黑的帽檐，默默离去。
......
“所以，你真的跟过来了？”
想不到，这胡同深处居然还有这么一家茶馆。
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两个人，但装修却颇为讲究。
就仿佛走进了古代的茶楼，还是那种公子王孙才有机会一探究竟的。
“既然你说了，我当然就会履约了。”
“嗯，嗯，我是喜欢你这样的人。要吃点心吗？”
“不，谢了。”
谢绝了轩辕越的好意后，他自己拿起了菜单，让秦灵云选些自己爱吃的传统糕点。
于是，这张四人桌上，就只有轩辕越和秦灵云在吃。
“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一个月里，各种不好的新闻变得特别多。”
轩辕越放下手里的荷花绿豆糕，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起来。
“最近一个月？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在你们把嬴以威赶走之后，我就没心情去记这些了。”
他没忘记借机用嬴以威的事啐一下轩辕越。
“给他看。”
“是。”
姬妤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份电子文件，上面是这一个月的非正常死亡率和新闻热搜统计。
“本月非正常死亡人数是往月平均值的十三倍，这还只是新闻报道出来的。”姬妤认真地解释着那一个个难懂的图表：“而且经调查，在本月的前半月里，死者大多是口碑极差的人群，但在近几日里，大量社会口碑良好的公民惨遭罹难。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来主观分析的话，这不是用巧合能解释的，只能暂时定义为能力者袭击。”
“能力者袭击...”
苏茶柒想了几秒，似乎与某件事联系上了。
“我记着，几个月前，我抓到了那个自称是‘无名义警’的男人。他也是这样，用自己衡量的正义去动用私刑，这两者会是一个情况吗？”
听到苏茶柒的疑惑，姬妤又快速打开了另一份文件。
“起初我们内部会议的结论也是会有关联，但据北方海发来的审讯结果显示，名为陈品严的二级罪犯表示，无法回忆起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能力的来源。”
“是失忆了吗......和我一样......”
想到这，他忽然全身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却又很快平息。
“能力残留鉴定里无法检测出有效电流，所以应该不是能力所导致。”
“是吗...”
刚刚有希望的线索又断了。
就在苏茶柒失落之时，轩辕越再次搭话道：
“现在司马赓新去调查了，你要不要也插上一足？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是吗？赓新哥吗。现在已经调查到什么地步了？”
“不能说是毫无进展，只能说是寸步未行。”
“所以是，还没调查出什么来吗？”
“嗯，线索太少了，之前你抓住的那个什么‘五名易经’，是这个名字吗？他毕竟是在一个县城里作案，有明确的范围，但这件事，是全国随机发生的，你总不能在每个县里安排一个和你同水平的‘侦探’吧？这不是瓮中捉鳖，而是海里捞针了。”
“好吧，我会去找他了解一下的。”
虽然线索断了，但冥冥之中，苏茶柒就觉得，陈品严、赵之旸那名为连城的朋友、嬴以威回忆中的田以薇，还有这次引起全国危机的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你准备参与了是吗？”
“是的。”
“那么，我便放心了，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就多待一会吧，我们要走了。”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顺便拉住姬妤的手，将她也一并牵了起来。
“如果说要看烟花的话，最好是趁早在大街中间站住，不然人多了之后，就挤不进去了。”
“哦，谢谢提醒。”
苏茶柒不想再与他们一起，便多坐了一会。
而秦灵云也悄悄地探过头来，窃窃私语。
“他们是什么关系？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完全不像是情侣，却也不是普通的上下级。”
“嗯，感觉他们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应该这么说吗？”
“青梅竹马吗？”
“不想，按理说，他们是在模因总会成立后才相识的，而且轩辕越从小认识的应该是轩辕严和蚩褐染，他们两人与姬妤就没有共同话题。”
“嘛，窥探他人的关系真是件难事啊。”
两人就在这里聊着天，喝着热茶，品着点心，一点点熬到了傍晚。
随着外面的天越来越暗，又突然在一瞬间变成五颜六色的亮。
他们这对，才从茶馆里走了出来。
白天就已经挂好了的彩灯，已经全部通电点亮，就仿佛地上的焰火，虽然美丽，却又让人眼花。是不可久观的景。
零零散散地已经有不少沉不住气的附近居民，燃起了星点烟花，倒像是天上挂着的彩灯。
时间过得很快，一轮又一轮的烟花过去，天空越来越绚烂，人声也越来越吵闹。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每个人都在呐喊得祝福这个世界。
“新年是可以许愿的，不只是今天，农历的小年和除夕，都是能许愿的。”
苏茶柒搂着秦灵云的肩膀，子夜的寒冷时不时挤过人群，却让他们贴得更紧。
“是吗？那我希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好。”
秦灵云望着烟花，默默地许愿。
苏茶柒望着她的双眸，不知道应该为她心酸，还是宠溺。只不过，从她眼里看到的烟花倒影，比天上的那些，还要漂亮。
“你的愿望是什么？苏会长。”
他抬起头，直视着最后一簇烟花，在讲述自己愿望的时候，怎么样都会有些腼腆的。
“我的愿望是......”
......
“我真希望全世界所有情侣都反目成仇！”
是谁许下了这样恶毒的愿望？
孤独的小房间里，明明窗外就是热闹的烟花秀，可它却掩着窗帘，甚至还多挂上了一层床单来遮挡。
邋遢的男人蹲在外卖袋和卫生纸为主的垃圾堆里，孤单地抱着电脑键盘。
“叫你们秀恩爱，我先评论区骂死你们，再私信骂你们，再举报你们！”
他明明不喜欢可以选择屏蔽，却还是点进了别人秀恩爱的视频下面恶语相向。
“x的！凭什么老子就得被渣女骗！渣女骗完就算了！喜欢的动漫角色都天降了官配男主角！x你妈！”
就在他满怀恨意地浏览着博客之时，却发现他关注过的一个都市传说博主，发表了一篇值得注意的短视频。
随着博主那故作神秘的腔调响起，邋遢男的眼睛也变亮了起来。
“实现愿望的暗黑邮箱，据说在这个邮件里投递邮件，任何愿望都会实现，再黑暗也可以，只不过，投递邮件之前必须得输入来自着名作家钟至清的小说《伦巴第与飞鸟》第二版内扉页的随机数字！”
“哦豁，那为什么必须是第二版呢？”
突然一个湾湾腔的女声出现，让邋遢男气得破口大骂！
“x！为什么连你都有女朋友！我还那么关注你！真是辜负！畜生！混蛋！”
他想砸了电脑，可又舍不得。
只能随手拿起一桶吃干抹净的泡面，摔到了门上。
“儿子？吃饭了。”
“滚啊！我不吃你做的泔水！”
他再次摔门，又冷静了很长时间。
才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都市传说视频里有提到过，许愿的邮箱。
“呵呵，也就骗骗傻子。”
可他又突然想起，之前为了和美女主播找共同话题，专门订购了一本《伦巴第与飞鸟》。只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多，还没来得及与主播撩骚，他就因为发送不良评论被封号了。
“我看看，在哪呢？”
他东找找西找找，终于在垃圾堆里翻了出来，虽然还没开封，但塑封已经破洞了，还染了些油渍菜汤。
还好买的时间不久，没有扔进更深的地方。
他按照书中扉页的提示，一点点摸索到了那个实现愿望的邮箱。
“反正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干脆试一下吧！”
于是，他默默写道：我希望全世界所有情侣统统分手然后反目成仇！最好是立刻打起来！打得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