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熄从来没有战斗过,至少是以他的定义来看。
那些不自量力来顶楼挑战他的同龄人?好像是有那么一个散打很强的家伙,但他那据说能把人不小心踢成休克的高位鞭腿,抽在我肩膀上,怎么会像挠痒一样?
那个挥着砍刀扬言要报复社会的鸭舌帽男人?记着我替那个老奶奶挡住一刀的时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打架?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躲开别人的拳脚,然后,用他们躲都躲不及的速度,毫无章法地挥出那蹭到就会把人打晕过去的拳头。
“好强的力量,但你的拳头毫无技巧可言。”
嬴熄呆站在那,预想当中,会把中岛虎丘当场打飞的左拳,就那么孤零零地杵在眼前。
“那么直的轨迹,再快的拳头,也会被人挡下。”
嬴熄猛地低头,却看见那中岛虎丘,居然向后下腰九十度,无比轻松地躲开了那一拳。
没有片刻停留,他几乎是在挥刀斩中嬴熄那挺直手臂的同时向后空翻而走,嬴熄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一枚炸弹?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轰隆隆!
那是东瀛忍者土制的爆弹!不仅是火药爆炸的闪光,还有辣椒粉烟雾和尖锐的铁砂!
无数铁砂如子弹般钉进嬴熄暴露在外的每一处肌肤,就像是被数不清的黄蜂同时蛰咬。但那爆闪和刺鼻的辣椒粉,却没能让他闭上双眼。
可是,他再坚持睁眼,那土红色的浓烟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到底在哪?
噗嗤!
身后的剧痛让他终于捕捉到了中岛虎丘的位置,他不是向后空翻的吗?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了?
嬴熄立马回首,却不料,一团玻璃渣迎面而来。
他看准了嬴熄不肯合眼的骨气,居然朝着嬴熄的眼珠,洒出了针尖一样的玻璃纤维!
果然,那些透明的麦芒全部扎进了嬴熄眼中。
只是,他还没注意到这一切。
他顺手打断了那插在侧腹的长枪,和之前那些喽啰不同,中岛虎丘居然把整个枪尖都捅进了嬴熄腹中。哪怕将枪柄打断,那枪头还是极为牢固地扎在嬴熄身上。
也就在这时,眨了下眼的嬴熄突然双目飙血。
眼如刀割!
那钻心的疼痛几度让他濒临休克!
也就在嬴熄哀嚎的同时,中岛虎丘的第二刀,斩过来了!
“结束了。”
还没完!
嬴熄猛地睁眼,哪怕视野已经被鲜血浸透,看不到任何东西,他也要睁眼!也要去怒视那狡诈的仇敌!
也就是这一睁眼,那恶鬼般若一样的血目,居然让中岛虎丘身躯一震。
而就在这一顿之间,嬴熄竭力踏地,落地声震耳欲聋,那藏在身后的摆拳也顺势自下而上挥舞而出。这一拳甚至将擦过的地面划出了火星!
那根本就不是摆拳!而是将拳头视为铅球,以胳膊作为铁链的奋力投掷啊!
那舍弃防御、舍弃攻击方向的一掷,终于!终于重重地打在了中岛虎丘的腹中!将他连人带刀打飞出去足足十米远!
如果不是那能力者与生俱来的强健肉体,他早就该被这拳打成折叠椅了!
呕!唔呕!
中岛虎丘当场呕吐,刚才那一拳打来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向后撤退卸力了,却还是像被人把胃给摔在地上一样难受。那不只是疼痛,还有因为呕吐感而全身无力的惨痛代价。
中岛虎丘捡起地上的太刀,艰难撑刀起身,在与嬴熄的第二次对视后,他选择了收起打刀,并抽出腰间那把迟迟未动的胁差。
双刀?是要学宫本武藏吗?
不是!
他忽然将胁差高高抛起,让嬴熄不得不关注其动向,果不其然那胁差在即将下落的瞬间突然扭转方向,直冲嬴熄而去。
可就是在嬴熄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中岛虎丘,已经来到了面前!
此乃中岛虎丘之杀招!
将胁差作为幌子,让对手误以为自己要使用二天一流从而忽视对他能力的注意,而当他将胁差抛起的瞬间,提前体验过那可以改变抛射物路径的能力的对手不得不绷紧神经。
这一来一回两次注意力转移,足以让对方完全忽视掉他那比飞矢还要快的踏步冲刺!而在中岛虎丘踏上来的一瞬间!他居然踩住了嬴熄的脚背!封死了他的退路!?
也就在嬴熄不知道该挡哪儿的时候,中岛虎丘那压得比自己膝盖还要低的身位,带动了那必将斩断嬴熄咽喉的太刀上挑!
该怎么办?该怎么躲啊!
“啊啊啊!!!”
嬴熄野兽般嘶吼着,没有半点犹豫,一头撞上了中岛虎丘的刀刃!
他要趁着中岛虎丘的斩击没有完成,趁着那威力没有完全发挥,用自己最坚硬的脑门,应刀而上!
刀刃完全嵌入嬴熄的正脸,死死地卡在了他的颅骨之上!
就是这样!用比中岛虎丘挥刀还大的力量回击,让他的胳膊就这么折断!
可是,迎下这刀,就已经不容易了。中岛虎丘又怎么会没发现他的意图呢?
他只是松开了握刀的双手,嬴熄的力量,就完全收不回来了。
脑门上还嵌着刀刃,一旦撞到地上,嬴熄那舍身的力量,绝对会将脑袋对半切开;背后,那中岛虎丘已经接住了从空中飞来的胁差,随时都能将它刺进嬴熄的后颈。
又是这样...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中岛虎丘布下的渔网。
嬴熄的身体,已经要与地面平行了。
可这并不是绝境!
他猛地跺脚,竟以百米运动员冲刺的姿态贴地奔跑了起来!
呃啊啊啊!!!
水泥地上居然留下了深深浅浅数个脚印!他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刹不住车的二十米,只用了一秒。
紧随其后,是没有任何停顿的转身,嬴熄再次冲刺回来。那与惯性斗争的力量甚至让他腿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撕裂。
中岛虎丘见识过了那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赶忙撒下满地的铁蒺藜与雨点一样的十字镖。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嬴熄这愤怒的人形战车!
挡不住!哪怕是铁蒺藜扎进了他的脚心也没用!拦不下!哪怕身上已经被扎出了几十个血窟窿也无所谓!
撞死他!
他要用身体撞飞中岛虎丘!
哪怕中岛虎丘已经架起了打刀,哪怕那打刀已经砍进了自己的肩膀近一分米。
哪怕......
中岛虎丘已经被撞飞到了街旁废弃的大楼里。
嬴熄的头上,还嵌着那边太刀,肩上,也是顶着那深陷其中的打刀。身上的十字镖,更是不计其数。
他一瘸一拐地慢慢走来。
就像一个濒临报废的巨型雕塑,即使摇摇欲坠,却依然令人心生畏惧。
中岛虎丘只剩下了一把胁差,而这栋楼,又不偏不倚是个废置的健身房。
嬴熄慢慢逼近,而他却因为剧烈的脑震荡,眼中的景象如同万花镜一样扭曲了起来。根本不知道,那恶鬼一样的嬴熄,离他有多远。
不只是极度眩晕的脑震荡,他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一样,比从六楼上跳下去却刚好没摔死还要难受。
“好,还有意识。”他试着起身迎敌,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卡在了倒塌的货架里面。
身后被撞断的铁柱不偏不倚,刚好将他的腹部刺穿。明明已经血流如注了,却因为控制不住的晕眩感,迟迟没有被发现。
哐啷!
嬴熄已经踏进了房内,他随手拿起一根杠铃,上面还安着一对、两对...足足四对十公斤的哑铃片。
废弃的房间本来就暗无天日一样,嬴熄逆着街道上惨淡的日光走来,只有那鬼神一样的漆黑剪影,让中岛虎丘不知是血浸透了衣服,还是止不住那冷汗。
他单手将杠铃举过头顶,丝毫不像是有八十斤的重量。
“告诉我,田以薇在哪。”
“我输了...别杀我。”
中岛虎丘松开双手,胁差什么的,握在手里,也没用了。
他已经,输了。
“快告诉我,我已经没力气了,脱手的话,砸中的也是你。”
嬴熄那舍弃一切的打法,已经让他完全透支了。
此时要是再让他剧烈活动一下,那些才艰难凝固住的血窟窿,估计马上就会再次飙血。
“我们......原定的接头地方......就在最高的那栋废楼里。”
“嗯。”
嬴熄放下杠铃,那沉重的落地声,也将中岛虎丘全身的冷汗一一震落。
他走了,果真没有再理会那奄奄一息的中岛虎丘。
......
“好样的......嬴熄。你绝对不是普通人。”
眼见那风中残烛一样的嬴熄慢慢走远,他才使出吃奶的力气撑起身体。
噗嗤!
将腹部仔细抬起之后,他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们华夏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难道不应该追随武士道精神切腹吗嘻嘻嘻嘻......”
什么人?
中岛虎丘抬头往去,剧烈的动作让他的腹部再次喷血。
他面前,不知为何,站了个极为嚣张的年轻人。
看不清他的脸,但那瘦弱单薄的身体里,却像是藏着无穷无尽的阎罗与恶鬼。
“嘿嘿嘿,要不要我帮你介错?”
“你是上头派来的吗,嬴熄往接头的地方去了。”
“嬴熄?什么嬴熄?本来,大人就是命令我来处理你们的,嘻嘻嘻。没想到,我刚到,就看到了如此美妙的画面。那个嬴击?嗯,嬴熄。他不但帮我完成了工作,还给我演了出好戏哈哈哈嘿嘿嘿。”
“你不是......上面派来的?”中岛虎丘根本没时间听这个疯子嘻嘻哈哈。他现在必须接受治疗。只要拿到车里的急救箱,就能脱离危险。
“呃呃,什么上面下面的?昂?什么上面?什么下面?阳春面?臊子面?方便面?哦对了,差点又忘记我的工作,大人他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所以拍我这个疯子来解决你们喽。”
那人一直四处乱扫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中岛虎丘身上,一股老鼠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瞬间撞进了中岛虎丘脑内,甚至将那挥之不去的眩晕感,都给击碎了。
“我看着...你很喜欢用滚烫的汽油啊嘿嘿嘿......如果,如果把汽油,把汽油从你肚子上那个洞里灌进去...嘻嘻嘻,会不会很有趣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
是这里吗?
不对,那一栋更高......
是这栋吗?
不对......
到底在哪?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到底...在哪?
嬴熄被绊倒了,明明是个微弱到不能再渺小的石子,却能把苟延残喘的他绊倒。
他趴在地上,已经没有起身的欲望了。
为什么,总是只差这一步之遥。
是刚才失血太多了吗?还是说……
他艰难地跪起,颤抖着看着那同样颤抖的双手。啪嗒……
啪嗒……
怎会下起如此大颗的雨珠?还这么烫人......
哦……仔细一看,这怎么是泪呢?
他重新起身,望着那几百栋一模一样的楼架,为什么会像是第一次抬头遥望陌生大人的婴儿那样无助?
在哪?在哪?爸爸妈妈在哪?那么多裤脚,到底谁才是爸爸?谁是妈妈啊?是谁啊?
他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以薇……我大概要先去那边等你了……
大量出血,过度劳损,极度悲伤,让他的眼皮都几乎要失去了支撑。
恍惚,恍惚......
晦暗之间,天与地也连成了一线。
是那栋……
呵...真可笑,在绝望地闭眼之前,怎么就这么看到它了呢。
他迈出艰难的半步,已经开始暗淡的眼珠却死死锁住了那栋楼。
一定在那。
最后一口气支持着整个身体的挪动。
以薇……
“以薇……”
他明明呼喊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难道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吗?
越过门框,穿过瓦砾。
却在楼梯之前,再次摔倒不起。
以薇......
可怜,可怜。像条断脊的野犬,他手脚并用地,艰难地爬上了楼梯。
终于......
以薇......
我看到你了......
你没事就好......
田以薇蜷缩在墙角,像是经历过一夜凄风苦雨的兰花,那么孤单,那么脆弱……
以薇,终于找到……
只要打倒你边上那个人?
只要打倒......
?????
!!!!!
为什么?会是你?!
为
什
么
会
是
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