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爱新觉罗宣被捕,已经过去四整月了。
不知道北国的红叶是否已经凋落,但在扬子省,水泥浇筑的森林正在蓬勃生长,舒展着二氧化硅组成的叶片。
黑色童话覆灭之后,全华夏没再出现过一起因能力者而起的犯罪事件。
尤其是扬子省,在苏茶柒的管理下,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执行着。
“富苑小区因黑色童话能力者破坏,造成经济损失三亿华夏元整,特此申请模因会赔偿……”
苏茶柒挠挠头,看着这一份份索赔报告,爱新觉罗宣被捕后至今下落不明,他本人是肯定没有偿还能力的,再者说,非要逼着他偿还的话,他也不能算是“活人”了。好在,所有的偿还金都是由模因总会支付的,居然一声不吭地承包了整座大型都市的重建工作。
内心充满矛盾地按下印章后,苏茶柒疲惫地躺到了大扶手椅上,一手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杯,另一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眼前模糊的景象,也终于能看清了。
重新装修过的办公室,改成了以北侧的会长办公桌为重心,安置了东西两侧统一规划的会员办公桌的新结构。
苏茶柒看了看各自忙碌的众人,不免回忆起了四个月前的那一天。
爱新觉罗宣不到六小时的大肆破坏,带来的灾难直到今日也没有终止,他们这些苟且偷生的幸存者只是翻阅一些文件就累到两眼昏花,那些失去了生命或亲人的平头百姓,又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这,他扭头看了看庸庸碌碌的会员们。
离他最近的分别是西侧的秦七巧和东侧的狐归言,秦七巧的努力程度是一目了然的,隔着护眼眼睛都能看出她那认真的目光,根本不像什么龙头企业的大小姐;而狐归言的位置上,是空的…没错,是空的,狐归言大概又是去执行什么外出任务了吧。
隔着狐归言的位置,就是秦灵云的办公桌了,看不见她桌面上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到她像是烧干了cpU的机器人一样无助地倚在靠背上,果然,这种脑力劳动一点也不适合她。
再往远处,苏茶柒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神态。
袁野一会挠挠头,一会谨慎地扒翻扒翻文件,总之就是,贵在坚持。
方辰不愧是企业家的孩子,工作认真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在处理精密的仪器,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相反的是,朱必达和程立,俩人老想着摸鱼,每当自己眼神涣散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扇自己一巴掌,捏自己一下,好催促自己重拾工作。
就连赵相机,也在以一个普通好学生的姿态,专心致志地翻阅着厚重的文件。
“呜啊。”
苏茶柒伸了个懒腰,端起那有些年头的搪瓷杯,准备重新接一杯缓解疲劳的热牛奶。
“等一下,有你的信。”
狐归言回来了,虽然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一惊一乍地出现方式,但苏茶柒还是被吓到磕了一地牛奶。
“信?又是新的索赔清单吗?还是记者的邀请信?”
苏茶柒蹲下身来,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地面。
“寄件人是,模因总会。”
“总会?”
听到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扬起疲惫的下巴,看着狐归言手里那专门用宣纸包裹着的精致信封。有人是好奇,有人是趁机摸鱼。
“我看看。”
苏茶柒没等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火漆。
“尊敬的扬子省模因会会长——苏茶柒先生……借此,模因总会邀请您参与四年一度的全因会议……会议将于十月二十日下午三时于京城模因总会处如期进行,届时……模因总会——轩辕越,十月十七日。”
苏茶柒叠起信封,激动的神情是无法掩藏住的。
“七巧姐,你有参加过这个会议吗?”
苏茶柒转身问秦七巧。
“没有,我担任会长的时候,刚好是上届会议结束后的第一年。”
秦七巧缕了缕她柔顺的侧发,叼着笔帽回忆道。
“往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让各地模因会进行工作报告,其次就是安排接下来四年的新方针和整体工作计划。”
狐归言在总会任职了很长时间,对于全因会议,他还是有些印象。
“那,也不能把这些工作丢下啊。”
苏茶柒看着眼前那一大摞一大摞文件堆,顿时感到一丝绝望。
“没事,会议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们就去吧,我们多加加班…”
秦七巧疲惫地推了推眼镜,仔细计算了一下工作量,终于松了一口气地说道:“还好,大概再有三天就能忙完。”
“三天吗?那我们这两天就一起努力,把工作完成,再让狐哥带着我瞬移过去。”
“算了了,这些收尾工作让我们来就行,抓捕黑色童话的任务基本上全是你们三人的苦劳,你们也一直没机会休息,就当作是放个假,坐飞机去吧。”
“不行,我作为会长,也要起到带头…”
苏茶柒还想反驳,却被狐归言一把拉住了:“去参加全因会议,才是会长的工作,让他们忙点吧,省的没事干。”
说完,狐归言特意指了指有些摸鱼的程立和朱必达,方才还在看热闹的两人瞬间低下头去,把脑袋藏在办公桌隔板后面,装模作样地工作起来。
“好吧,但是,你刚刚说三人?”
“把灵云带上吧,你看她这样子,能好好工作吗?”
顺着秦七巧的目光,苏茶柒再次看向已经脑门冒青烟的秦灵云。
“而且,这孩子要是知道你不带着她一起的话,肯定也会想尽办法自己找你去的。”
“带上她吧,就当作带她见世面吧。”
狐归言秦七巧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算没把苏茶柒说服,也把他给整服了。
“好吧,就带上她吧。”
“好耶!”
刚从还丢了魂一样的秦灵云突然跳了起来,差点把桌子撞倒。
“你刚才不是‘晕’过去了吗?”
“啊,听到能和苏会长一起出门,我就醒了。“秦灵云丝毫不避讳,也没有一丝羞愧,反而满眼放光地询问着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最好下午就出发,早到一会,能多玩两天。而且,机场也不知道恢复成什么样了。”
秦七巧敲了敲键盘,果不其然,扬子省国际机场还未重新开放,她无奈地转过电脑屏幕,苏茶柒也凑头望去,失望地点点头。
“嗯,看样子只能乘坐地面交通工具了,那我们过了中午头就出发。”
午饭过后,苏茶柒收拾好了几大箱行李,擦过额头的汗珠后,他有些欣慰地想着:好在有狐归言的能力,出门在外,连行李箱都不用拿。
“准备好了的话,我就带着你们去车站了。”
“嗯,收拾好了。”
说完,狐归言分别按住苏茶柒和秦灵云的肩膀,一瞬间,他们就出现在了车站的大厅里。
“居然能正常营业,想不到。”
“爱新觉罗宣的能力,终究还是无法撼动铁轨。”
“那机场为什么停了。”
“看他们的索赔清单,应该是被雷击了,大部分飞机的元件都失灵了,现在还在检修。”
三人有说有笑地聊着,直到他们的那班车到站。
既然要当成休假旅行,苏茶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途径省市最多的旅游专线,甚至定下了豪华包间。这条专线,为旅游而生,速度远不及动车,但沿途的风景和内部的舒适度,是动车所远不能及的。
“哇,这真的是火车吗?”
秦灵云扎进包间里,充满好奇地摆弄着所有她能看见的东西。
“和去天府省那次的绿皮车相比,真的好太多了。”
苏茶柒随手拿出酒柜里的黑方尊尼获加:“只是这酒水,比起票价来,有些差强人意了…”
“很差吗?”秦灵云从苏茶柒肘边探出头来,顺势钻到了他胸前。
“差强人意,是差不多让人满意的意思。”
“哦。”秦灵云虽是一副受教了的模样,但她的注意力早就被琳琅满目的酒柜给吸引住了。
“你没喝过酒吗?”
“没有,我才刚成年没多久。”秦灵云把后脑勺倚在苏茶柒胸前,用力地摇摇头。
“要试一下吗?”
“嗯!我,我看着电影里面那些人,喝着都很有滋味。”
“好吧,不要后悔。”
几分钟后,三整杯不同酒精饮料,就被摆到了她的面前。
“要先喝哪一杯?”
“嗯…这个紫红色的。”秦灵云指了指那杯紫水晶一样美丽的百元价位干红。
“看着好像葡萄汁石榴汁什么的。”她端起酒杯,丝毫没有第一次喝酒的那种紧张感,像喝水一样,一口喝掉了半杯。
就在她期盼着酸甜味的时候,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顺着酒精的刺痛感涌出喉咙,翻回了她的舌尖。
“呕,好难喝。为什么要叫葡萄酒,没有一点葡萄的甜味。”
秦灵云恼火地咂着舌头,现在的她,已经开始怀疑电影的真实性了。
“没有醒酒就给你喝,苏茶柒这是在坑你啊。”狐归言在一旁补刀道。
而秦灵云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所畏惧。
“再来那个什么尊你伙计。”
秦灵云接过洋溢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小口,一股浓厚的烟熏味,伴随着更加刺激的痛感,麻痹了秦灵云的整片口腔,如果不是接受过那些忍耐训练,她的表情早就该扭曲了。
“不喝了!”
秦灵云放下酒杯,尽量不去回味那些令人伤感的味道。
“你也真是煞费苦心。”狐归言理解了苏茶柒不给秦灵云醒红酒,甚至直接给她喝没调配过的纯威士忌的良苦用心。这都是为了让秦灵云从第一次品尝,就拒绝酒精的诱惑。
“我反正是可喝可不喝。”苏茶柒漫不经心地端起剩了半杯的红酒,和狐归言手中的白酒杯碰了一碰。
火车,正式发车了。
秦灵云把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满脸期待地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城市,黑黄色相间的大型吊车,就像辛勤的工蜂,让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再次苏醒。
“注意安全。”
“好凉的风啊,苏会长,你快来试试。”
透过窗户,苏茶柒看到了秦灵云那涨红的脸颊,看样子这半杯酒下肚,秦灵云就醉了。
“你喝醉了啊。”
苏茶柒拽了拽她发烫的小臂,可被乙醇支配了的秦灵云,怎么会轻易听话呢?
苏茶柒只能拦腰抱住她,将她一把抱了回来。
受惯性的影响,秦灵云倒在了苏茶柒腿上,她恍惚的双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定格在了正上方的苏茶柒脸上。
“亲一下。”
秦灵云央求道。
“不行。”
苏茶柒拒绝道。
“就一下。”
“你师父在对面看着呢。”
“你…不许看。”秦灵云晃着她那不听使唤的小手,指着狐归言的鼻子命令道。
“噗。”苏茶柒看着狐归言那无奈的表情,分心了。
就在他分心的时候,秦灵云抓住机会,一把搂住苏茶柒的脖子,就把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
苏茶柒往后退,她也往前进。他只能闭紧嘴唇,尽量不去接触对方的嘴唇。
“……”
秦灵云突然后退了几毫米,嘀咕了一句。
“什么?”
苏茶柒将耳朵贴了上来。
“想…想吐。”
“那你快吐吧,松开手,我给你拿呕吐袋。”
“还…还想亲…亲。”
说完,秦灵云用更大的力气贴了过来。
眼看着她的喉咙已经开始抽搐了,苏茶柒赶忙驾着她靠到窗边。
“呕!”
终于,苏茶柒保住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
吐完的秦灵云,像一张断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倚到了苏茶柒肩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四小时后,秦灵云才睁开充血的双眼,使劲眨几下眼,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哈啊~,到哪里了,苏会长?”
秦灵云伸了个巨长无比的懒腰,显然,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被半杯酒灌醉后耍的酒疯。
看到秦灵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苏茶柒也决定守住这个秘密。
“正在岱宗省停靠。”
“岱宗…省?这是什么地方?”
“已经到北方了,等车重新发动,再不了多久,就能到京城。”
“好快啊。”
秦灵云揉揉眼睛,看着那一望无际的丘陵,碧绿的树叶已有半数开始染黄,将那波浪般此起彼伏的山丘,染成了含杂质的秀玉。
“真美啊,树叶也会变黄吗?”
“树叶当然会变黄,平时再认真的人,半杯酒下肚之后,也能疯疯癫癫地索吻。”沉默了一路的狐归言,在这种时候,横刀立马,杀了出来。
“诶?”
秦灵云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看两人,再看看自己,那段被封闭的尴尬记忆,就这么被启封了。
“啊啊啊!不要说了!”秦灵云惨叫着。
可是,没等她喊完,另一声惨叫,便从走廊外传来,声音之惨烈,甚至压制住了秦灵云的嗓门。
三人瞬间戒备起来,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身穿运动服的黑色短发青年,背着某种乐器的皮箱,木讷地站在车厢的尽头。
而他面前,是一个斜坐在地的风韵女人。
女人身后,站着三个恶狠狠的大汉。
虽然青年的身高已经远超一米八了,但这三个将近两米的大汉面前,本就瘦弱的他,显得更加渺小可怜。
“你小子,看着一副学生模样,怎么一点好也不学!摸了老子的老婆,你还想竖着回去?拿一万块钱出来!不然砸断你的腿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