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影查到的证据不能说明冷剑衡犯法，可是现在警方的处理……很奇怪。
难道……白璧微心念一动：“他是卧底？”
不然如何解释警方如此放任的态度。
她能觉察出异常，但肯定无法猜想到内幕。聂晨曦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静静地问道：“如果是呢？”
白璧微唇边浮起一抹嘲讽：“你是想告诉我说，他是为了卧底任务，不得不伤害了萧羽？”
“如果是呢？”聂晨曦又重复了一遍。
“我很喜欢的一部刑侦小说里，有一位缉毒警察，作卧底的时候为了取信对方，手上沾了血。”白璧微的神色极为肃穆，声音里也带出几分沉重和景仰，“所以到最后，他明明有活着回来的希望，却还是用自己的生命，揭露了一个最大的犯罪窝点。”
聂晨曦无语。
白璧微只是小说里看到的，而他身边，他的战友，他亲身经历的，不计其数。
“所以，”白璧微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冷剑衡，他怎么就不能向前辈学习呢？”
“他……”聂晨曦欲言又止。
不能再说了。白璧微灵慧非凡，很可能多说一句，她就能推测出事实真相。
片刻，聂晨曦轻轻地、却是极为郑重地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伤害冷剑衡了。”
白璧微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没死算他命大，她也懒得再理会那个畜生。
聂晨曦微微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白璧微生性太过聪颖，通过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她推理分析能力均是高人一等，聂晨曦早就有了让她继承衣钵的打算，在那以后更是坚定了决心。
现在，却是犹豫了。
行事正邪不分，可以成为优秀的心理学家，当警察却差远了。
“当初陈雨然和风无踪有矛盾，你为什么那么坚定地帮助风无踪？”片刻，聂晨曦若有所思，“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是陈雨然不想继续那段感情，风无踪是过错方。”
白璧微轻哼了一声：“帮过风无踪就应该帮冷剑衡吗？他有什么资格和风无踪相提并论？”
聂晨曦无言以对。
冷剑衡是冷家的养子，他不希望他出事，也希望他能够求得萧羽原谅。
终究还是期盼，所有人能够幸福啊。
萧羽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有恨有怨，可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冷剑衡。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白璧微淡淡地说道，“风无踪做过错事，却绝非本意，所以我对他的人品相当敬服。而冷剑衡――我不管他什么身份或者立过什么功，在我眼里，他就是罪不可恕。”
聂晨曦轻叹了口气。
这女孩子，行事全凭喜好，却不考虑是非对错，也许……
“叹什么气？”白璧微的声音突然转冷，语气也带出几分强硬，“我杀不了他，连讨厌他都不行吗？你如此维护冷家的养子，为什么却不考虑萧家的女儿？”
聂晨曦静静地望着她，眼眸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她不是逃避问题，也不是以攻为守，因为她并不心虚，因为，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可知道，就算你与风无影交往甚密，我都没有任何担心？”许久，聂晨曦静静地问。
“嗯？”白璧微很奇怪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风无影这个人，行事很有原则。虽然心狠手辣却从不滥杀无辜，更重要的是，干脆利落快意恩仇，很少使用阴谋诡计……”聂晨曦话没说完，就被白璧微惊讶地打断了：“你还夸他？你忘了他怎么算计你的了？”
“……除了对付我那次。”聂晨曦无奈地接完下文，“可你不一样，不是一个风格。他带不歪你，可你……”
白璧微默然。
冷剑衡能钻法律的空子，我也能……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太过聪明，所以对什么都不在乎。”聂晨曦神情更严肃了一些，“尤其是，对法律的，敬畏。”
白璧微无语。
她没有对法律不敬畏。她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冷剑衡自己想要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聪明走上歧途。”聂晨曦声音里带出几丝疲惫，“我从来不认为风无影能带坏你，我只是怕，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璧微，别和我争吵，你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果真的如你所愿了，后果是什么？你要让萧羽这一辈子，都背负着一条人命吗？”
白璧微淡淡道：“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所有罪孽，她自己承载便是，不会让任何人分担。
“可是，你不相信报应吗？”聂晨曦低低叹了口气。
白璧微默默低下头去。
聂晨曦训斥她，她还可以振振有辞地反驳，反正她就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可是现在，聂晨曦如此平心静气，平静到甚至有些心灰意冷，白璧微却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大哥对她失望。
浮躁的心终于平缓下来，白璧微细细理了一遍思路。
如果真的如愿，自然是冷剑衡那个人渣为自己的罪行偿命。
可是，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吗？他死了，萧羽就真能解脱吗？
整件事情里，萧羽是最无辜的，如果冷剑衡死了，真要让萧羽背负他那条命？
白璧微突然脊背有些发凉。
她究竟是为萧羽报了仇，还是把她推到更深的绝谷里？
聂晨曦细细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见她已经有了悔意，才略略放下心来。
心理学上最有天赋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是疯子。但白璧微，可以是天才，也可以是疯子。
正邪不分，行事决绝，对人对己都不留一丝余地，所以聂晨曦一直有所担忧。
担忧她，真的误入歧途。
幸好现在，她还能听进去劝阻。
只是，突然有些疑惑。当年救下白父学校众人时，他曾经见过白家父母，现在也见过白无瑕几次，他们的习性脾气，都与白璧微并不相似。
依照他的分析，白家几代人的性格，都不该生出这样一个白璧微。
更何况她和白无瑕的性情，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那么她的秉性，又是怎么形成的？
如果聂晨曦知道，当初风无影和白璧微在河边打水漂时，被一对老夫妻认作是兄妹；
如果他知道，那对夫妻是他的熟人；
老爷子是退休多年的公安局长，老太太是法医，兼职给嫌疑人画像；
当年老太太也是一代传奇人物，她的称号现在还广为人知：
火眼金睛，法眼如炬。
那么，聂晨曦应该早就开始怀疑白璧微身世了。
而不是等到后来……
万般遗憾，却也无奈。白璧微，她真的不可能继承他的衣钵，更不可能进入警界了，这是原则问题。
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痛意。似乎他有过一个看好的弟子，只是，他竟然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能被他看上的人，绝对不可能简单，可他为什么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