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芝将老人扶起，这才有时间抬头向上望。
他们掉下的洞口处不停有亮光扫过，似乎是那群守卫还在琢磨靠这洞口直追下来的可能性。
她将老人背起，避开亮光能照射到的区域，将两人全身藏于黑暗之中。
“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老人趴在她背上斜眼看见投射下来的光，虚弱地笑了一下。
“早些年我双臂还未被封入墙中时挖下那暗道，就是以期来日能借助它逃离这里，只是谁成想，一晃已经过了十五载。”
原来这洞是在他双手还可自如使用时就挖成的，这十五年来却没有一人发觉，可见做得隐蔽。
顾青芝隐约听见老人双脚不断滴血的声音，琢磨着血迹易被追踪，一面放下他，一面随口问。
“那您当时为何不逃？”
她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和绷带，借着光亮帮他将脚上呼呼冒血的伤口缠起来。
老人忍着剧痛半晌才出声：“......怎么没逃过，可惜我这残躯行动不便，被他们追上......又抓回去，为了防止我再度逃跑，他们便那样禁锢了我的四肢。”
他见眼前的年轻丫头动作利落，几下就缠好，又要缠另一只脚，深呼吸一口咬紧牙关。
“好在......我提前准备了假的出逃洞口，这才没叫他们发现这里。”
顾青芝点点头，手上动作已经完成，没耽误片刻功夫，重新将他背回背上，这才打着火折子向周围望。
环顾四下，他们掉落之处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沙土丘。
“老人家，您可还记得当年逃下来之后是如何走的？”
老人看清周遭，又抬头往上看看，不禁“嘶”了一声。
“十五年前这里只是一条狭窄的山缝，没有这么大。”
十五年时间的确太过久远，顾青芝指望老人能提供些路线的想法泡汤。
这里周遭无光，亦无声，唯有她们的火折子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映照四下。
她只得凭着耳边一缕风的方向判断可能的出口，朝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走出不远，她忽地一转头，躲在一处恰好能掩住两人的土丘后，盖灭了手中的火折子。
周围什么都没有，突然这么警惕做什么？
老人被她搁下，觉得奇怪，遂小声问：
“怎么了？”
顾青芝却只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
静下心来，便能听见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前方传来。
有人声，有车轮声，似乎正在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
只见两个力工打扮的赤膊汉子打着火把，一人推一个沙土车正朝这里走来。
“近日工期催得可真够急，就是干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左相大人亲自来看一眼，这工钱也不知何时才能结，家里头妇人养娃还等着用钱哩。”
“别提了，我那八旬老母也等着治病，本来都快完工了，谁知工头又加了几间进深，还都要一一隔开，也不知何时能完成。”
两人一面闲聊，一面铲起砂石装入沙土车中。
“你说这工头胆子也忒大，人家当初也只与他说建个地窖储放那些罐子用，眼见着他贪财，越挖越多，如今这规模都快赶上地宫了，谁家地窖大得这么夸张？”
“你当他真有那个胆子呢？这可是相府脚下，若没有左相大人授意，单凭他拖了这么长的工期，任哪家都不会愿意吧？”
从两人的闲谈中，顾青芝获得了些许细碎的信息：
此处是左付鸿正于相府地下建造的一处地窖，是为了储藏某种东西，却不知为何建得异常之大。
不过左付鸿从来没有来过此处，似乎对这里并不十分重视。
这对于他们而言算是个好消息，没有那两父子的阻挠，他们的逃出也会更顺利。
“咱们还是快着些，耽搁得久了工头又要拿你我撒气。”
两人没再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是分头将沙土车装满，便一同推着车离开了此处。
待两人的身影和火光都消失在黑暗中，顾青芝缓缓从土丘后探出半个身子。
确认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背着老人绕出来。
顺着火光消失的方向，能依稀看见一扇半掩的木门，木门后隐约还有光亮。
只是确认了此处有人，便不能再用火折子了，她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背着老人从土丘上趟过去。
绕出门后是一处形似矿洞的隧道，这里算是隧道尽头，四壁上有照明的蜡烛，头顶有木梁加固。
只是做得粗糙，似乎真就只是为了做个地窖，并不讲求质量。
顾青芝背着老人进入隧道之中，刻意将脚步声压到最低，一面往前走，一面注意听着前方的动静。
除去之前那两人的脚步和车轮声，没有其他什么特殊的动静。
她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两人走了一会，背上的老人却突然拍拍她。
“丫头，你听没听见有水声？”
顾青芝点点头，不明所以。
她方才就隐约听到些“滴滴嗒嗒”的声音，但一般这种地下洞穴都有水脉流经，这没什么奇怪，她也没当回事。
老人思索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有水脉便有出路，咱们去看看。”
顾青芝依言加快脚步，很快便在隧道一侧发现一处空洞。
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她重新打起火折子，背着老人走进去。
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四壁。
这里也就一间屋子大小，只是可惜，并没有什么可以出去的水路，只有满地破碎的陶片。
那微弱的水声来源于空洞顶部细小的渗水。
“这里的石壁光滑，倒是与外面人工开凿的隧道截然不同，看着像是天然形成的。”
没找到他口中的出路，老人倒是丝毫没有失望之色，反倒环顾四周，兴致勃勃地分析起这片空间来。
顾青芝却被脚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在一片碎陶片之中，有一个还算完整的陶罐，那陶罐封口的布帛已经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却还能依稀看清上面褐红色的符号。
她之所以会被其吸引，是因为那符号她很熟悉。
是黑蛇首图腾的拆分，与那晚左相书房之中，机关盒子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陶罐既然与黑蛇首有关，里头会不会藏着什么左相父子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