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开下意识捏紧了江春随冰凉的手:“洗的冷水?”
江春随想说“是”,但是看着温云开状似平静的眼睛,又不敢答应。
温云开也没想从她这得答案,干脆把人甩到炕上,“药呢。”
江春随疑惑两秒,看她盯着自己的左臂看,才明白,连忙拒绝——人家郡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劳烦人家给自己换药!
“我自己来就好,我带着的。”为了证明,她特意把一直揣着的药拿出来给温云开看,然后又迅速解开绢帕,把药换好。
温云开抱着手臂看着她,她倒要看看这人打算如何自己缠上,包扎好。
确实,进行到最后一步,江春随摆弄不来,看她自己折腾得快要满头大汗了,温云开才笑了一声,不声不响帮她完成最后一步,系了一个结。
江春随鼻尖都是汗:“多谢郡主。”
温云开轻哼一声,才爬上床,见江春随还是靠在那儿坐着,不满。
“躺下,别等本郡主恼。”
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然,江春随不敢违抗,更不知道哪儿惹她了。
看看自己身上的外衣,到底还是穿了一天的,哪能这么挨着郡主?只能脱了外衣,然后穿着干净的中衣紧挨着墙边躺下,被子也不敢拉。
温云开心中笑,面上还是冷漠。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一下挪到江春随身边,两人挨在一起,她感受到她僵硬冰冷的身体。
温云开:……若不是这人才出了气,我真要怀疑她是个尸体。
江春随听她叹气,还没问出口,便被一个温热的身躯抱住,差点儿咬着舌头!
“郡主??”
温云开不耐地把脸埋在她肩膀:“闭嘴,本郡主要歇了。”
江春随不敢动,浑身都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可可怜怜。
温云开轻笑,手上轻拍着舒缓她的紧张。
“我不是颐指气使的娇贵人,你不必时时把自己当成奴才,现在情况危急,我们共患难,谁也不要病了委屈了。你可听得进去?”
黑夜中,温云开宽慰的嗓音轻灵悦耳,江春随听清的一瞬间便被来自温云开的温柔安慰,红了眼眶。
她屏住呼吸,隔了几秒答应:“是,听进去了。”
温云开满意地蹭蹭:“这么紧张做什么,和本郡主睡还委屈你了?”
江春随马上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松弛,嘴上解释:“不,不是,是觉得,委屈郡主了。”
温云开笑:“我不委屈,我冷。”
江春随闻言,想了又想,最后主动靠近些:“现在呢?”
温云开却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
没得到回应,江春随也安静下来,听着耳边平缓规律的呼吸声,也渐渐有了睡意。
晚风柔柔,许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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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温云开才睡醒,身旁便已经没人了。
她迷惑地起身看看,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才看见江春随已经劈了一大堆木柴,桌上还盖着一个罩子。
听见动静,江春随抬头笑:“郡主,吃点东西吧。”
温云开点点头,走近揭开罩子,里边除了馒头外,还有一只鸡。
“这是哪儿来的?”她问。
江春随停止劈柴,擦擦汗解释:“早上去林子里抓的,山鸡。我裹着泥巴烧了一下,您尝尝看能不能吃。”
看上去是不错,温云开有些欣喜地坐下,蹭到大腿内侧的时候还是疼的“嘶”了一声。
江春随马上靠近一步:“怎么了?”
温云开指指马:“第一次骑马,擦伤了,无碍。”
她有些羞于启齿,江春随看得出来,也没多问,转身去找老婆婆问伤药。
温云开慢条斯理吃了小半只鸡,又揪了一小块馒头的时候,江春随手里拿着一个样式陈旧的药瓶过来。
“郡主,这是婆婆给我的,擦伤用的,你拿去涂一下。”
温云开看看那瓶药,再看看江春随的表情——
她脸有点红,估计是猜到自己伤在哪儿,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温云开来了兴致,越是看江春随羞怯,她就越是想逗逗她。
有了这个念头,温云开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本郡主还要自己擦药?”
江春随一滞:“我……”
温云开忍着笑意转身,往里走:“进来。”
江春随闭了闭眼,有些认命地跟上去。
温云开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愣着干嘛呢?帮本郡主上药。”
江春随脸红了一半儿:“您,我,您,伤哪儿了?”
温云开对于会让自己也害羞的答案闭口不谈:“你知道的。”
她的语气过于肯定,让江春随想狡辩都不知该如何说。
静默几息,温云开似乎有些不耐了:“你听不懂本郡主的话?”
江春随深吸一口气:“听懂了,我,现在就帮您,那个……衣服您还是自己……吧?”
温云开瞧着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免得被发现。
过了会儿她轻咳一声转头:“衣服还要本郡主自己脱?”
江春随瞪大了眼睛看着温云开,结结巴巴吞吞吐吐。
衣服难不成还要她帮忙脱???
温云开被她震惊的样子逗得不行,硬是忍着笑,摆出一副恼怒的神情,直到江春随哆哆嗦嗦地,恨不得闭着眼睛伸手过来解她衣带的时候。
两人距离很近,江春随也蹲在地上,温云开见她紧闭双眼,继续施压。
“睁开眼睛,不敢看我?”
江春随咽了下口水,听话地睁眼。
两人仿佛回到那个晚上,温云开看着她的眼睛,一直以来觉得熟悉的感觉顿时被揭晓了答案。
这个姿势,这个眼神。
她就是那个偷了自己护身符的女贼!
想到这儿,温云开一把摁住江春随的手,在后者慌乱的视线中证实道:
“江春随,你不是第一次解我衣服了吧?”
江春随吓得都快跳起来了,手也抽不回来,又不敢用力拉扯,勉强镇定地摇摇头:“不,第一次!”
她垂下头不敢看温云开的表情,生怕这人发现自己偷了她的护身符。
但温云开并未生气,她反而更觉得有意思,低下声音问:“那我的护身符,是不是在你那?”
江春随木然了,她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温云开那么聪明的人,绝对发现自己了。
温云开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江春随浑身如过电一般,话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我说怎么把头发剪这么难看,怕我发现啊?明明还是先前顺眼些。”
江春随已经面如死灰地闭上眼,哆哆嗦嗦把护身符拿出来:
“郡主……这个,这个您收回……”
“不要。”温云开断然拒绝,“你拿走的时候都未经我同意,现在还给我却记得要请示了?”
江春随一言不发,温云开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松,“什么时候你想到我愿意接受的法子,什么时候再还给我。”
护身符如平时一样干净,看得出即便是江春随偷走,她也不敢有丁点怠慢。
温云开有些愉悦地松开她,江春随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便是爬起来离温云开远远的。
看她僵直地站在角落里,温云开有些好笑:“你此刻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江春随看看日头:“郡主,吃过午饭我们便启程吧。”
她挑开话题,无非是崩到极致,已经没办法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温云开看得出来,也不强迫她。
“好啊,那你出去吧,本郡主一会儿就来。”
江春随如蒙大赦,两三步便窜出屋子。温云开笑出了声,没隔多久又听那人开始劈柴。
她越想越有趣,甚至坐在窗边,支起窗子看着江春随劈柴。
动作利落,看得出来力气不小,手也很稳。
温云开支着下颌静静观赏,看得久了,颇觉自己有些像嫦娥在看吴刚伐桂。
不过是这个“吴刚”背对着自己,看着不方便罢了。
她可不委屈了自己,叫她:“江春随。”
这一声也没掺杂什么其他情绪,可偏偏江春随就是心虚害怕,生生把斧头砍在地上。
“郡主有何吩咐!”
温云开噗嗤一笑:“没事,转过来劈。”
江春随红着脸,僵硬地调转方向,正脸面向这边。
温云开抱着双臂看着,江春随却一下也劈不稳当了。
过了日中,两人告别老妇再次上路。
江春随不敢再和温云开同骑,情愿自己在下边牵着马走。
温云开本是因为擦伤的缘故有点抵触骑马,看到马鞍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坐垫一样的东西。
“你弄的?”她问。
江春随点点头:“婆婆家用不到的布料,应该可以缓解下,郡主试试。”
这人倒是细心。温云开这样想着,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握住马鞍骑上去,确实舒服不少。
“尚可。”她点评一句,往前挪一点给江春随留位置。
可江春随径直牵上缰绳,看样子是打算牵马走,不欲同乘。
温云开不能让她如意,问她:“你不与我同乘?”
江春随的脚步一顿:“我身份卑微,不敢再冒犯郡主,就……”
她还未说完自己想了半天的借口,就被温云开冷哼打断:
“说得这么好听,那半夜潜入本郡主的闺房,解本郡主的衣带,偷本郡主的贴身之物,就不算冒犯?”
江春随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不妙,但她根本不敢打断温云开,只能耳朵冒火地听她说完这一套话。
明明那天晚上在她印象里是兵荒马乱,唯恐被逮。
怎么到了洹媃郡主的嘴里,三言两语把她说成一个采花贼?
还是极其下流的那种。
江春随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保持缄默一言不发。
温云开见她如此,持续揪着这个话题输出:“看来你江春随不是不冒犯,而是一般的接触不屑于冒犯,一定要夜半潜入……”
“郡主我知错了!”江春随悔恨道歉。
温云开拿捏:“上来。”
江春随屈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