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磊领命后便着急忙慌回了京城,路过赵小蝶的铺子时,刚好遇到正坐在门前的赵小蝶。
看见丛磊,她显然也有些惊喜,快走几步到面前来问:
“怎么如此匆忙?”她只是随口一问,看看日头,“可吃了晌午?”
丛磊总算习惯她如此直白的关心,点点头:“进京有事办。”
隔了几秒,他生硬地问:“你呢,吃晌午没有。”
赵小蝶愣了一秒,笑着点头:“吃过了。既然有事,那我便不耽误你,只是要注意安全。”
丛磊孑然一身久了,乍一出现一个事事关心他的人,难免感动。
他的眼睛下意识又去看赵小蝶的衣服角,她素来简朴,这衣服看上去也是去年的,发旧。
想来想去,他从怀里掏出点银子来。
“春天了,做两身衣裳。”
赵小蝶看着近在眼前的银子,不知该不该接,犹豫间已经被经不起拒绝的丛磊硬塞过来。
“还,还有要事,先走了。”他干巴巴说了一句,然后看都没敢看就带着人上马奔入城中。
赵小蝶站在铺子门前,手里担着几两银子,过了好久才笑出来。
这个老憨,总算给自己留一个缝儿出来。
丛磊带队将任超的府邸查了一遍,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甚至妾还少了一个。
他查来查去,竟发现少的那个妾是许府的许茹!
丛磊脑子转的不快,干脆把这件事写给沈趁,叫人飞跑过去传信之后,就下了海捕文书,四处缉拿任超。
任超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他原本都是布置周密的,却不知为何好似被人看穿了一般,如今到了这种境地,他只能东躲西藏。
好在现在藏身的地方还算隐秘,短时间也不会有人察觉。
第三天,“受了惊吓”的太后先一步回京,摇摇晃晃走了一天多,总算进了宫。
她却没闲心休息,丛磊比她还早回来几天,到处搜不到任超,他必然是在每次来找自己的通道里。
果不其然,她才一打开暗门,任超便一拳挥来。一看是她,才放心些许。
“娘娘,你总算回来了!”任超跪倒在地,神经都松了不少。
太后看他如今的样子,心中嫌恶,又恼他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一言不发转身坐回榻上。
“你可知你惹了多大祸!区区一个女乞丐,你也敢在那么多人都在的时候动手?如今事情败露,你还想我救你?”
任超一愣,起身几步就跑到她面前:
“娘娘!若是没了我,你们之间的通讯也就断了!此番是我思虑不周,冲动行事,可娘娘总要救救我啊!”
太后烦躁地叹气:“你也知你是鲁莽行事!”
歇了口气,她想起许纲提过的事,问:“你府中可有一个叫许茹的小妾?”
任超愣了几秒,敏锐注意到这不是个简单的问话, 迟疑点头。
太后又问:“你是如何认得她?”
任超:“前年送信回程,路过凤城时,她被强嫁,我救下她之后顺便收了。”
太后脊背都挺直了些,点点头后忙道:
“恐怕过不多久,满京都会是捕捉你的文书,你速速回府,把那个许茹带过来,我送你们一同出大宣!”
任超一听能出大宣,当即点头答应,在暗道中回去接人。却不知在他走后,太后便叫张嬷嬷换了两杯茶上来。
等任超去而复返,带着一脸懵的许茹出现在太后面前的时候,许茹简直僵住!
她还没在地道的震惊中缓过神,面前突然就站了太后,吓得她赶忙跪下。
太后免了礼,叫他们二人先坐:“我已叫人去准备了,你们稍安勿躁。”
任超似乎还有疑虑:“不知娘娘特意叫我的妾来是作何?”
太后浅啜一口自己的茶,神色不变:“此行路远,若是到了南国,便寄一封信回来。”
她避而不谈,反而说些看上去像是家常的嘱咐,任超的戒心被无意识间消解不少。
他顺手拿起一边的茶递到唇边,姿态甚至都是一如既往的闲散。
太后在茶碗和手指之间的缝隙中看着任超饮了一杯茶,不屑轻笑。
“任超,你好歹跟了我几年,可知自身最大的毛病在何处?”
任超一愣,又听太后道:“就是太过于松懈,时刻不能警惕。跟在本宫身边做事,若不是本宫次次给你善后,你早就死了几百次!”
他下意识看向茶碗,一时间连吞咽的动作都僵硬不少。
“娘……娘娘,您,你要舍弃我?!当年我的宗弟卓尤便是如此,而今,而今我也成了弃子不成?!”
太后轻缓地把茶盏放下,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许茹,并未回答任超的话。
任超大喘着气,渐渐发觉身子发软,呼吸不上来,恍惚间已经到了不得不扶着的程度,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觉。
他“咚”一声栽倒在地,吓得许茹尖叫一声,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乞求。
太后本就不会杀她,叫张嬷嬷上手将人迷晕了,送到别处。
任超被抬出去,太后视线都不曾停留一刻,提笔在纸上写了寥寥数句,折了又折塞进信筒。
鸽子扑棱棱飞出,太后一直看着它消失在天际,眸中的神色逐渐坚定。
如今她的棋子不断被拔,刘岩年迈,因为任超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满朝的文臣也因为荣国公的缘故,朝相拯那边倒了一大半,
继续拖下去,她更无胜算!
这维护了几十年的恶心平衡,终要有人撕破……
太后回京的同时,琮舞也收到密信一封——
[注意太后动向。]
但自从太后回宫之后,便待在寝宫里闭门不出,琮舞一连暗中观察多日都没任何动静。
忽有一日,她听宫女谈论,说是早上的时候慈宁宫一个小太监打翻了热茶,太后动怒,赐死,这会儿才被抬出去。
她顿觉这事儿不平常,赶忙叫自己的宫女,买通了早上抬人出去的小太监打听。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根本不是内官,而是一个外男!
得了这个消息的琮舞赶忙写信回报相执,殊不知,相执这边也并不平静。
-
春猎第十天。
相拯依照猎物数量逐一发了赏赐下去,礼部的官员念了悼词,再次拜祭天地。
温云开在许适意的马车里昏昏欲睡,抬眼间看看外头的招吉大黑脸,又无趣地收回视线。
“意儿,江春随调去前头听差了?”
许适意知道江春随苦苦哀求的事,无奈一笑:“浸影担心这几日不安生,便把招吉叫来保护,更放心些。”
温云开困顿道:“那我这边却是没个侍卫,心慌得很,还是把江春随叫来我这边可好?”
许适意也知道这人就是孩子心性,但好歹也是个郡主,哪能就这么给人家否了,只好掀起帘子朝招吉道:
“你去和浸影商量商量,把春随也叫到后头来。”
招吉应声,领命前去。
于是隔不多大一会儿,温云开掀着帘子,枕在小窗口笑吟吟地问江春随:
“伤可好了?”
江春随僵硬点头,还不忘感谢人家赐药。
温云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若是你跟我回荣国公府,我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你可愿意?”
这几日她总说着话,闲着没事就去找江春随提,沈趁和许适意知道她就是逗趣,也不干涉。
只有被逗趣的江春随,因为做了亏心事,拿着人家的护身符没法儿还,只能频频回避。
这会儿再提起这话,江春随依旧结结巴巴地拒绝:“不,不可!”
温云开便故技重施,故作愠怒:“好啊你,如此驳我面子,可是不把我洹媃郡主放在眼里?”
江春随欲哭无泪,一个劲儿朝许适意递眼神求救。温云开见状干脆把许适意挡住,愈发兴味盎然。
礼部的大人总算念完了所有的祝祷词,接着是存公公高亢悠远的声音。
“起——驾——”
猎场离边境不算太远,若要回京,必要经过一片黑松林。
虽然道路甚宽,但难免黑黢黢让人担心。
沈趁派了人先去探路,仪仗队和官员家眷都在后头暂时修整。
谢灼坐在沈趁旁边,看着地图分析:
“此处是设伏的绝佳之处,不然我们两个去周遭看看,万一有意外,这么多官员手无缚鸡之力,转移也是麻烦事。”
沈趁:“前几日太后回去,我可给她留足了时间。处理任超,传信援军,这么多天了,她必然已经把所有事准备妥当。”
谢灼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若真是如我们所想,那恐怕迟早有一场硬仗!”
沈趁也有些忧虑, 看看前边的黑松林:“无论如何,不能在此处停留。黑松林长在红土上,土质松软,这天色又要落下雨来,更为危险。”
若是刚好赶在一处,天灾人祸,这队伍才是更难挣扎了。
天边的乌云铺压过来,黑沉沉似乎要掉下来把众人都盖住。
平地渐渐卷起微风,地上的叶子偶尔有两三片跟着风卷在一处。
沈趁忽觉心慌,骑马到许适意身边,下马掀开马车的帘子。
“阿意。”她轻声唤,在后者转过来的视线中靠近些。
“若一会儿有什么变故,便紧跟招吉,我会尽快回来寻你。”
许适意还从未见她如此担忧的样子,也猜到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别担心我,保护好自己,你平安我才安心。”
沈趁依旧有些不安,官眷太多,还有相拯等人,她难能不担心许适意。
许适意摩挲着她的发顶,见她依旧没离开,权衡再三后,迅速吻在沈趁额头。
两人都有些羞,沈趁眼睛亮晶晶地抬头看许适意,许适意攥着衣服,小声安慰。
“不许得寸进尺了,不要担心,乖。”
招吉不敢看,大老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彩色。
温云开也将假寐持续到底,偷偷去观察江春随的神色。
江春随: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招祥也换过来,好想去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