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眉心一跳,煞有其事地点头,没说话。
温馨和诡异被分割成两面,眼前的人笑得越幸福,唐念就越觉得心底发毛。
她始终没有动筷子,只是在观察对面两人的相处。
崔文颂恨不得把每一口青菜都卷起来吹凉喂入宋时宜口中,稍微沾点荤腥的菜都会仔细询问她是否不适,这时候真算得上关爱有加。
宋时宜也不让人失望,崔文颂想表现的时候,她就是只会笑着夸人的娇妻。
崔文颂放下手,她也盛汤夹菜,互相照顾。
两人眼中似乎只有彼此,气氛甜腻得别人插不进去。
于是好一会儿后,他们才发现唐念没往嘴里塞过半口东西。
“唐天师?”
宋时宜眼神有些无措:“是不合你的口味吗?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唐念这才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一块青菜作为回应,跳过这个话题。
她斟酌两秒,只道:“宋娘子是城中有名的女郎中,怎的今天上午一直赋闲在家?”
中间确实有孕妇来敲门求诊,但不多,可是宋氏药铺那儿却是排满了人。
宋时宜举着筷子的手慢慢垂下去,扬起一个苦涩的笑:“什么郎中……只不过是读过几本医书罢,肚子里都不一定有几两墨水。”
她说着,语气逐渐低迷。
崔文颂立马心疼地放下筷子,揽着妻子的肩膀拍拍:“这不是你的问题,大家还是很信任你的医术的。”
后者也拍拍他的手背,两人互相安慰。
眼看这两人又要进入甜蜜戏份,唐念开口打断:“那宋娘子现在是专心准备生产?”
“哪能啊,这小家伙还得在我肚子里住上几个月呢。”
提起孩子,宋时宜幸福地垂着眼抚摸小腹:“就是原先的大铺子关门,变换成小店面,压力也比之前要小些,对孩子好。”
她抬眼,眼神在唐念面前的碗上停留片刻,才转移到唐念脸上:“也因如此,先前跟在身边的人也已经尽数遣散,打算自己从头忙活。”
唐念一愣,一边点头,顺着安抚,一边分析眼下的情况。
宋时宜见她接受良好,又往下问:“唐天师呢?崔郎是从哪儿把你请来的?”
“实不相瞒,是崔公子找到宋时砚宋公子,我是受宋公子所托而来,特地来看看他妹妹。”
宋时宜诧异地睁大眼睛:“我兄长?”
“原来唐天师此番前来,是我的兄长想我了!”
“崔郎,他原谅我了!”宋时宜激动地握紧崔文颂的手,喜形于色。
好一会儿,她起身绕过桌子去握唐念的手:“既然如此,我怎么能不尽一尽地主之谊?今天起就住在我这儿吧。”
唐念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明显,先前的宋时宜,看似热情,实则疏离。
却在听到宋时砚的名字后要把她留下?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啊,唐天师住在这里,也好看看是不是真有邪祟作祟。”崔文颂也赶忙附和。
“不了,我晚些时候还要回客栈,我的随从还在客栈等我。”
宋时宜哎呀一声,就在唐念边上坐下,此时态度已如姐妹一般亲昵:“你那随从叫什么名字?我稍后就让人去知会一声,让他不用等了。”
她语速快得像随口敷衍,说完就立马转移话题:“唐天师有没有尝过我们这边的特产菜?不知为何中午让你没胃口了,晚上你是想尝尝特产,还是想我按照你的口味来做?”
唐念定定看她两秒,缓慢地扯开笑容:“都行。”
她尝试过动动手腕,但掐着她的那双手极度用力,对方的态度已经强硬得明显,不似一个女子的力气。
只能说,幕后之人想要让她留在这里。
眼下如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边的楼穆似有所感,心中担忧更甚,找着机会脱离一众侍卫,先行一步。
楼穆一路紧赶,赶到南虞城。
南虞城忙着灾后重建,楼穆找寻半天,却没有看见唐念的人影。
他思考片刻,找到了宋氏药铺。
“这位公子……”见来了个衣着不凡的客户,小二赶忙上前。
楼穆摆手,打断小二的话:“我找你们东家。”
“这……”小二有些为难,手攥紧衣摆。
“老爷让他进来。”春桃掀开门帘轻声道,“公子这边请。”
楼穆跟着春桃来到后院,就见宋时砚正坐在院中沏茶,状态看上去悠然自得。
“这里只有你自己?”
楼穆眉头紧锁,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别人屋子里去寻找,良好的教养让他勉强镇静。
“唐念呢?”
宋时砚举着茶壶晃晃,慢悠悠倒完这杯茶才应话:“这么好的天,坐下喝一杯吧。”
楼穆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对方在故意逗自己,他几步上前,强忍着直接去抓着衣领质问的冲动,声音比之前要更严肃。
“她先前不是来寻你的?”
南虞城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唐念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就算有事情提前离开,也必定会想办法给他留下信息。
现在看来,这所谓传递信息的人恐怕就是面前无赖。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唐念在躲他。
无意义的玩笑话说上两轮,眼看着要把人逼急,宋时砚才半真半假道:“唐天师的踪迹,我又怎么知晓。”
“但你如果真想知道,我确实也能指个大概的方向,她应当是去了锦州。”
楼穆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宋时砚的眼睛。
后者无奈摊手,不去看楼穆,低头继续摆弄那小杯茶叶:“不信也罢,那你便自己去寻,总之人不在我这儿。”
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相。
偏偏这人楼穆还真不能随便动。
楼穆敷衍地拱手,道上一声谢,转身离开宋时砚的院子。
“老爷……”
宋时砚挥手打断春桃的话,随手把楼穆丝毫未碰的茶水倒在一旁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