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一时没出声,只怕一句话不对就错失了什么信息。
她越发觉得崔文颂的状态奇怪。
之前的崔文颂根本不愿意承认他认识宋时宜,唐念也从来没有对崔文颂提起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今日崔文颂这副模样,便如新婚燕尔一般,仿佛妻儿于他便是幸福与温馨的根源。
唐念收回视线,转身往外。
万物皆有因果,两种矛盾的景象,要么是幕后之物操控所为,要么就是他心中存着的执念演变成怨念分裂出来所现。
“唐天师?”
崔文颂还笑着,眼中满是对生活的希冀,一边系着外衫带子,一边跟上去:“你这就出去?正好我要去给内人买些补品,我同你一道吧。”
唐念毫不犹豫点头:“好啊。”
来了一天了,她还没有见到过活在传闻里的宋时宜,她很期待。
“崔公子稍等片刻,明桓,你跟我来。”
见明桓和她一起走出房间,唐念这才关上门。
“明桓,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澜城是为了什么?”
“唐姐姐你感染风寒了?”明桓伸出手就要摸唐念的额头,被唐念一把打下。
“没有。”
“崔公子说他和宋娘子家里有邪祟,请您来看看吗?”
“是吗……”唐念喃喃道。
“我就不同你们一起了。”
明桓俯身,费力地捏捏自己大腿,又去揉小腿。
“估计是这几天赶路,昨夜睡得也不好,总觉得腿有些酸胀,身体也满是疲惫,想先休息一阵,可以吗,唐姐姐?”
唐念略一犹豫:“你自己当心。”
她心中警惕,明桓可是一只毕方,连来回昆仑都没如此劳累,怎会忽然如此羸弱?
难道是昨夜的鬼怪所造成的影响?
明桓没给她开口问的机会,瞬息间就消失在走廊上。
“我们赶紧走吧。”
崔文颂站在楼梯口含笑催促。
唐念面不改色地点头,快步跟上。
他们走出客栈不久,身边逐渐萧条,明明是太阳升起最快的时候,整条街却都昏暗着,笼罩在薄雾中。
唐念想要仔细瞧瞧街边的店铺,奈何崔文颂走的实在太快,唐念无法,只得跟上。
前方不远处,一个显眼的“宋氏药铺”牌匾高高挂着。
店门口有不少孕妇或坐或站,要么正在摸着肚子和店内人交谈,要么凑在一起小声聊天。
在整片死寂中,那一处显得格外和谐。
和谐到突兀。
唐念脚步略顿,正想过去,就被崔文颂喊住。
“唐天师,你去哪儿?邪祟是在在下家中。”
唐念记住分店的位置和特征,跟着崔文颂继续走,状似无意道:“想买补药,为何不在药铺中停留?”
崔文颂却像没听到一般,脸上永远带着那几分笑,只定定地看着前方。
唐念心中有数,不再多说。
十分钟后,两人敲开崔家的门。
“这位是?”开门的是个肚子微隆的妇人。
“这位是鼎鼎有名的唐天师。”崔文颂上前轻轻抱住宋时宜的肩,很快松开,带着她往里走,“你现在身体特殊,不要总想着太早起来忙碌。”
宋时宜嗔道:“你看药铺这么忙,我怎能歇下。”
几人进屋,宋时宜晒上药材,才给唐念倒上一杯热茶,含笑打招呼。
行为姿态看上去确实幸福。
唐念也带上笑容:“宋姑娘状态看着真好,唇红齿白的,不像被邪祟困扰。”
谁不喜欢被夸?
宋时宜扶着腰坐下,半掩着唇娇笑:“唐天师谬赞,唤我宋娘子便是。”
寒暄几句后,唐念便把话题往崔文颂身上引:“崔公子这几日一直不露面,不知宋娘子可有不适?”
“我家这口子,那不是前些日子闹得不愉快吗?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
唐念正想听这个,接着往下引:“宋娘子看起来这般温柔的人,什么事能将你惹恼了?”
对面人果然瞥丈夫一眼,冷哼一声:“哪个男人都会趁妻子怀孕去青楼逍遥?”
哪有这样的道理?
唐念眉心微蹙,想起昨日的崔文颂,可信度还挺高。
宋时宜叹口气,很快又重新变回带笑的温柔模样:“不过他现在已经迷途知返,总得给个机会瞧瞧。”
唐念心中冒出许多讽刺的词句,最后只翘着嘴角认真微笑。
“这样啊,宋娘子大度。”
可不大度吗,连丈夫趁自己怀孕去逛青楼都能原谅,下一步估计就是给自己打个庙,坐进去等着吃香火。
面前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唐念不急着把人惹怒,只是和他们周旋,试图收集信息。
宋时宜显然也有自己的算盘,她陪着聊上一阵,眼瞧着另外两人早饭是胡乱对付的,她忍不住提议。
“难得有天师来一趟澜城,怎么能让你就吃这些?我手艺还不错,唐天师要不要留下来尝一尝?”
“有劳宋娘子。”
饭菜不只能饱腹,也能杀人于无形,在许多时候都是很关键的线索,就算她不说,唐念也会想办法去查一查。
只是,这件事由宋时宜主动提出来,也能看出她的态度。
接下来的时间,宋时宜偶尔会去做一做家里的事情,或者是因为前面有人开门而去招待找上门的孕妇,总的来说算不上忙碌。
甚至能腾出空,好好准备一桌午餐。
不好意思看着她一个孕妇自己忙碌,做饭的时候,唐念也跟在旁边打下手。
帮忙的同时还能监督,顺便查查厨房内的情况。
“唐天师真是太客气了。”
最后一道菜出锅,宋时宜把手上的水擦在围裙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说是我招待你的,结果还要你自己动手。”
唐念只是笑,看着崔文颂适时出现给妻子拉凳子。
“宋娘子言重,你还揣着肚子,我哪能放得下心?崔公子也真是,眼看着你已经显怀,还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做饭?”
她想从这两人的交流间获取更多信息,所以有意拉起他们的矛盾。
“唐天师,你这不是害我吗?”
崔文颂先给宋时宜舀上一碗粥,递到宋时宜手边,又去给她夹菜。
一边照顾妻子,一边还分神回应唐念的话。
“我之前也忧心过,是时宜说君子远庖厨,她非要说她喜欢做饭,情愿自己包揽,我也只能在外边守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