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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讥笑:“堵不如疏,你别担心,你且看着,不必咱们动手,老太太也会让她绝嗣。”

阮嬷嬷和皮妈妈面面相觑,都忧心忡忡,认为张氏太过乐观,却不敢多说

含巧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拿着封信,左顾右看,在张氏身边附耳悄声:“宫里来了紧急密信,吕公公亲自送来的,说蓝妃娘娘吃不下睡不好,亲笔写的。”

“你们都出去。”张氏伸手接了信件。

张氏迅速看过后,重重的把信件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眉眼都气的狰狞了。

含巧忙抱住张氏的手,吹着:“太太仔细手疼。”

张氏把密函一挥,扫在了地上,怒道:“你看看这死丫头写的都是些什么?!”

含巧捡起来,看了几行,心就沉了下来。

蓝妃密函上写了对张氏的怨怼,认为她未能生出皇子,蓝家就要丢弃她了,她很伤心绝望。又埋怨张氏不会教子,把蓝基给宠坏了,导致她这个做姐姐的失了依靠。还提起张氏把平阳侯府给蓝妃的贴补给私吞了一半儿。张氏自己坏了名誉,事情传开,还连累她在后宫里也抬不起头。最后还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必管她在宫中的死活,她就算死,也不会把夫君让给亲妹妹!

“这个糊涂虫,我废了多大力气,才让侯爷改了人选,姝儿没什么心计头脑,模样也平平,能分走她什么?是为了代替她生皇子的呀!她怎么就不懂做娘的苦心呐?”张氏嘴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眼睛都红了。

“若是她自个儿争气没流产,何至于此?这个死丫头嘤嘤嘤……我花点银子怎么了?我又没个好娘家,不得为自己积攒点体己吗?这些个无情无义的,我白白生养了她一场……她哥哥也是个无用的嘤嘤嘤……他们姐弟都随了侯爷!我这个做娘的得了点花了点,他们恨不得和侯爷似的打死我……我死了他们眼前就干净了嘤嘤嘤……”

张氏真觉得天都要塌了,哭的伤心欲绝。

任何事物的杀伤力,都不如引以为傲的亲生骨肉给予的迎面痛击,来的更狠。

蓝静婉堪称是张氏的翻版,是张氏最爱的女儿,如今也与张氏离心了。

一时埋怨女儿眼高手低生不出皇子,一时埋怨自己命苦好不容易从妾室做到侯夫人,辛辛苦苦的为儿女筹谋,结果一个个的都恨她,怨她!人老珠黄,费尽心机,丈夫却又得了高贵新宠,直逼自己的正房地位。

“太太您别伤心,娘娘只是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含巧唇齿黏连,安慰的话有些心虚。

心想,太太,您的体己,可是二小姐在宫里存活的资本啊,没有银子,那吃人的宫里,得难成什么样?二小姐还有两个小公主,才三岁,正是需要开销的时候……至于蓝侯爷的事,虽说侯府秘密封锁消息,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没有秘密。侯爷打仗赢得的战利品,太太您都吞了大半儿,实在过于贪财,不怪侯爷大怒,那可是血汗卖命,一刀一枪拼来的。

蓝妃不肯配合,张氏也不敢违拗女儿,把消息透露给蓝老太太,拼命捂着不让蓝侯爷知道。

蓝老太太得知后,亲自披上老封君的霞披凤冠,带了许多压箱底的珍宝补品进宫探望蓝妃和公主,好生劝解一番,蓝妃几乎是蓝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听后果然松动了。

如此隔了半个月,蓝妃总算首肯,蓝老太太便命张氏把蓝静姝送到蓝妃身边长住调教,再引荐给皇帝。

“多谢老太太,儿媳这就去给姝姐儿准备。”张氏着实松口气,只因蓝嵩之回来逼问好几次了,她都只能搪塞。

蓝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皱纹横生的脸充满殚精竭虑的疲惫,看了张氏一眼就又闭上眼:“让姝姐认识自己的身份,不得闹事,告诉姝姐,以后,蓝妃不止是她的姐姐,更是她的主子!”

张氏惊愕:“老太太……”

“你以为蓝妃为什么答应姝姐进宫?以后,姝姐儿的位份只能在七品常在以下,永远不得别宫而居,只能在蓝妃手下过活。”

蓝老太太冰冷的说:“蓝妃果然是长进了,连母家也能拿捏,亲妹妹也不顾惜,不过姝姐儿本来资质也平平,亲事你寻了这么久,始终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不如跟蓝妃讨个前程,告诉她,把自己当做生育的器件儿,必须给蓝家,蓝妃生个皇子出来!”

张氏脸色灰白,嘴唇蠕动,过了好一会儿,低头,忍住对幼女的不舍心疼:“是。”

虽然难过,好歹总能放心了。

然而她这心实在是放的太早,当日晚上,蓝侯爷兴冲冲的回来,跟蓝老太太报喜。

“儿子给母亲请安。”

蓝老太太看蓝侯爷似乎年轻了几岁,意气风发的,脸上带出些慈爱关怀的笑容,拉着蓝侯爷挨着自己坐下:“我的儿,怎么瞧你兴冲冲的,满头大汗,可是有什么喜事?”

“母亲,您要做祖母了!我在外娶的李氏,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蓝老太太浑浊的瞳孔骤缩,面上却和蔼和善的如老仙菩萨:“好,明威将军的族妹,有了身孕,喜上加喜,三喜临门,太太,你把婚事提前,在正门风风光光的迎她入府。”

张氏上半张脸是阴毒嫉恨,下半张脸笑容温婉贤惠:“是,母亲,妾身早就盼妹妹盼的急了呐,我那基儿不省事,将来侯府的希望都在妹妹这胎上了。”

蓝老太太拧眉,惦记着蓝基,心疼着蓝基,忍着心里的恶气,摆摆手:“我累了,你们去安排吧,我老太太等着抱孙子。”

蓝侯爷高兴的嘴都合不拢,拉住张氏的手:“谢母亲,谢夫人贤惠,为夫很满意,辛苦夫人,今晚上本侯去你院里。”

#

三日后,平阳侯府举行了盛大的平妻婚宴,摆了整整八十八桌席面,外头还放了流水席。

张氏整个人瘦脱了形,还浓妆艳抹,穿着正妻的大红蜀锦金丝珠玉满绣牡丹朝凤霞袍裙,宫廷礼服的样式,头上带着斗大的赤金红宝海棠步摇头面。看似仪态万千,实则外强中干,不过是虚张声势。竭力张罗着贵妇千金女宾们,脸都笑僵了,大家都看得出她并非真心高兴,怜悯之余大都看笑话,暗暗嘲讽张氏假贤惠,假夫人,逼死林氏夫人,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氏听皮妈妈偷听来的议论自己的话语,几乎羞愤欲死。

蓝嵩之才不管她的死活,把自己打扮成新郎官模样,明明四十多岁,虽然是儒将,可身形也足够高大雄伟,穿着年轻贵公子喜好的飘逸秀雅样式,极其突兀不配,有装嫩的嫌疑,但他自得其乐,认为与李氏正当“青春年华”,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他心目中的大婚。

新娘子李梦莺凤冠霞帔,穿着虽不如张氏华丽高贵,却极富特色的大红骑马装,媚态欲滴,豪情飒爽,如同女将军般冷艳英气,她落落大方的自己揭开盖头,给宾客们敬酒,应酬间尽显武官贵女的大家风范。

男宾都交口称赞蓝嵩之好福气,蓝嵩之看向李氏的目光一片柔情,言谈间更是把李氏捧到天上,丝毫忘了张氏这么个人似的。连百花丛中过的蓝骏茂都对李氏垂涎不已,暗骂蓝嵩之贪多嚼不烂,当心再戴绿帽。

张氏完全被李氏碾压的光彩尽失,只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没白的碍眼,踉踉跄跄的假醉离席,最后还是范氏接替她应酬。

蓝嵩之在西侧院布置了奢华铺张的正室洞房,这天夜里,蓝嵩之老当益壮,李梦莺天赋异禀,老夫少妻把床都给弄塌了两次,也算王八配绿豆相得益彰。

第二天上午,蓝嵩之搀扶着娇软无力的李氏来请安。

李氏身着新妇大红倭缎满绣花鸟石榴纹的袄裙儿,穿着银狐狸风毛儿金银丝线苏绣宝瓶纹的对襟儿暖缎比甲,梳着双刀贵妃髻,戴着五凤朝阳赤金头面,点翠牡丹蝴蝶步摇。

声音娇嫩如莺鸟般,对着蓝老太太行礼奉茶,蓝老太太给了一对儿羊脂白玉雕蛐蛐儿的名贵簪子,慈爱的命蜜蜡搀扶李氏起来:“你这孩子单弱,以后好好调养。”

接着李氏对着张氏优美的略屈膝,不等张氏吩咐,她就站起来了。

蓝侯爷还疼惜:“莺娘,膝盖可还疼着,略行礼就是了,你本来也是为夫的平妻。”

张氏的笑容难堪的能裂开,给李氏见面礼,李氏看都不看,也不接,身边的贴身丫鬟接了,随手丢给嬷嬷。

接着按照次序来和李氏见礼。

胡蕴川最热情似火,礼物也最丰厚,幸灾乐祸,嘴角能咧到耳后根儿,上来就特别大声亲热的叫:“小婿见过二娘!”

蓝老太太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张氏更是气的浑身打摆子,脸色发青发白,眼前要溢出血来,几乎昏厥。

蓝嵩之却高兴:“我大儿婿甚是乖巧懂礼!来啊,把本侯新得的几方宝印取来,送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