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山镇不算大,一共也没几家卖布料的店,张灵玲带着木槿到了其中最大的一家,方氏瑞华轩。
木槿曾在临安见过这家布料铺子,没想到他们家竟然都开到别山来了。
也幸好他们家开过来了,原本她还担心,一般的布料入不了五公子的法眼。
木槿没做过香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布料才好,让掌柜推荐了几款做香囊的料子,最终从里面选了最贵颜色最好看的一个。
第一次做,木槿刻意多买了些料子,万一她要是做坏了,还有剩下的布料可以补救。
木槿拿着包好的布料,转过身兴冲冲跟张灵玲提到自己之后还要去成衣店。
掌柜的最喜欢木槿这样给钱爽快的主顾,在柜台后面听到了木槿说的话,连忙招呼她们道:“姑娘姑娘,我们店里也有成衣!”
木槿头皮一麻,瑞华轩的成衣恐怕不是她能穿的起的吧?
她正要装作没听见,拉着张灵玲快步出去。
张灵玲却忽然反手拉住她,小孩子似的晃着木槿的胳膊不肯走,“阿槿,看看又不要钱,我们看看嘛!”
张灵玲从前只在瑞华轩买过一次衣服,还是去年及笄的时候,父母和哥哥送给她的及笄礼物。今天陪着木槿过来瑞华轩,她又高兴又激动,看什么都喜欢。
木槿看见张灵玲充满期待的眼神,有些犹豫。
张灵玲企求地眨了眨眼睛,“阿槿,我们就看看嘛!”
“好、好吧。”
看见张灵玲的用这么可爱的脸对自己撒娇,木槿实在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掌柜的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鬼知道他们家别山这间铺子开了这么久,一共也没做出去多少单生意。
提起这些,掌柜的就是一把辛酸泪。
虽然主家开这件铺子是为了陪着少爷读书,本就不指着这家铺子挣钱,但是他每年回去跟那群老东西一起见主家时,就属他手里的账目最难看,这两年,他受了那群老东西多少嘲笑。
掌柜的现在看见木槿这么一个给钱爽快的,犹如见了财神爷一般,自然是好言好语热情之极。
这家瑞华轩的店面很宽,成衣店就在布料店的隔壁,将两家店打通,合并成了一家店。
掌柜的越热情,木槿心里就越紧张越忐忑不安。
张灵玲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拉着木槿左看右看。
张灵玲目光盯在各色各样的衣裙上,头也不转地摆摆手,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忙你的去吧,我们自己看看!”
那留着山羊胡的老掌柜走了,木槿心里的忐忑才散去了许多,和张灵玲一起逛了起来。
张灵玲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件桃粉色的百迭裙,比在身前向木槿展示,“阿槿、阿槿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这个娇嫩的颜色的确很衬张灵玲,显得整个人更充满了活力和甜美的少女气息。
木槿温婉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好看。”
张灵玲又拿下来另一件裙子,提在身前比了比看了看。
木槿面带微笑地看她。
忽然,她被旁边一条裙子吸引,停下了脚步。
这条单独挂着的裙子是齐胸襦裙款式的。它上身的直领对襟窄袖衫是白色的,泛着一点点几不可见的浅绿,翠绿色渐变的齐胸襦裙带着整整齐齐的细褶,像一股从山涧倾斜而下的碧绿山泉。
木槿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这裙子的布料摸起来,也像是水和牛乳一样顺滑,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的料子制成。
而且,这条裙子的细小处也处理的很好,水绿色的裙头上面还带着如意山茶花暗纹,低调素雅而不失精美华贵。
最特别的,要属胸前系着那条漂亮夺目的海棠红飘带。
飘带在胸前打了一个简单又漂亮的结,剩下的都自然松弛地吹落下来,和绿色的襦裙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在通体绿色调的襦裙上,这条红的鲜艳的飘带真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一下子便抓住了人的眼球。
张灵玲回过头来看木槿时,也注意到了这条裙子,一时没忍住尖叫道:“阿槿,这条裙子好适合你啊!”
木槿被她叫得脸一红,揪了揪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你小点儿声。”
张灵玲反应过来,连忙道:“噢,好好。”
张灵玲双手撑着脸蛋儿,星星眼道:“但是它真的很适合你诶,尺码看着也很合适,你要不然去试一试吧?”
木槿连忙摆手,“不、不、还是不了。”
木槿从前在纪府听那些小丫鬟们偷偷摸摸聚在一起聊天时说起过价钱,即便是瑞华轩最便宜最便宜的一条裙子,她三年的月银攒下来都买不起。
在临安,听说瑞华轩的裙子上新,那些官宦、商户家的小姐们都是要排着队抢着来买的。
这样昂贵和受欢迎的裙子,哪里是她一个小小婢女能穿的起的?
张灵玲见她实在抗拒,也知道这条裙子看起来就很贵,只能遗憾地说:“好吧。”
张灵玲兴冲冲提议道:“那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木槿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时——
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喜欢就买下来。”
木槿“唰——”地转过头来。
转过头的第一眼就看见——
俊美恣意的少年郎头戴玉冠,仍然穿着一身极夺目极显眼的银朱锦衣,放荡不羁地靠在门口的架子上。
少年脸上透露出几分有些拽和傲慢的表情,散漫地站在离木槿几步远的地方。
纪玄看着她,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道:“别整得像本公子苛待了你似的,传出去还以为我对身边的丫鬟多小气,没得败坏了小爷的名声。”
木槿才回过神来,“公子?”
木槿惊讶地问出声,“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就见从纪玄身后出来几个与纪玄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个个都是一身锦衣玉带,光彩照人。
木槿心中惊叹,五公子这才来多久?这么快就又打入了别山这些纨绔贵公子的内部?这些人看起来,竟隐隐又有以五公子为首之势。
“我说纪五怎么非得走这条路,原来是来偶遇佳人的啊!”其中一个少年调笑道。
纪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什么佳人,不过是家中的一个小丫鬟而已。”
那开玩笑的少年显然是不相信纪玄的话,没什么恶意地远远看了木槿和张灵玲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纪玄。
他故意拉长音欸了一声,“家中佳人也是佳人嘛!”
几个少年被嘴皮子活泛的少年逗笑,便立刻响起了哄笑声。
纪玄也笑了。
但这笑似乎不大对劲。
他似笑非笑道:“陈诀,你要是太无聊了,不如回去上会儿课?”
那开玩笑的少年脸色一变。
其他少年连忙笑嘻嘻道:“陈诀,你还喝不喝酒了,不是说要去喝酒,还不走?”
“噢噢噢对,我还要去喝酒呢!”陈诀一拍脑袋,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似的。
陈诀笑着跟跟那群公子哥儿们溜了。
临走之前,他还嬉笑着回过头来招呼纪玄:“五哥,我先去酒楼等你了!”
纪玄嗤一声:“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