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爱国离开之后,荼九便坐在简陋的木床上,出神的看着门外。
这栋木屋简略的连扇窗户都没有,明明外头烈日炎炎,阳光亮的刺眼,这屋里却暗的像他看不清的后半生。
他垂着头,盯着满是脏污和伤口的手掌。
不过半个月,这只从来只拿笔的手就长满了厚厚的茧子,布满裂口,伤口一边愈合一边重新挣开,痛痒钻心。
可它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之前也不是这样……
嘶哑的笑声响起,半晌方歇,徒留嘲哳的余悸。
荼九轻轻的吸了口气,强忍住喉间干涩的痒意。
但他还没到绝境,不如说,现在的处境比起之前来说反而更有生机,至少这里没人会刻意折磨他,而且,拥有了有限的自由。
他略歇了口气,起身出门,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重要的是身后不远处,树木郁葱的群山。
首先,要想办法活下去,他需要食物,至少能够让他恢复体力的食物,一旦恢复体力……
成乡大队距离县城三十来里,来回路程需要七八个小时,而他住的地方距离村民很远,也没人会在晚上来找一个坏分子聊天,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体力充沛,完全可以在一个晚上悄无声息的到达县城,处理好一些事情,然后返回。
至于处理什么事?
当然是有仇报仇,告诉某些人报应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他从不乞求世人认同坏人是个坏人,然后审判对方得到应有的公正判罚,他想要的只有一个结果,让造成一切的家伙付出生命的代价。
沉默的青年终于抬起低垂的头颅,与从未躬起的腰背间形成挺拔的曲线,灰沉沉的眼眸看向来时的方向,心中一一细数:
占据自己职位、小人得志的王建,王建那个觊觎自己家财的好爹、王良、以及作为保护伞的王德,王建的好叔叔。
这三个人必须要先付出代价。
至于其他落井下石的人,他以后会慢慢算账。
“咳咳——”
忍不住干咳两声,荼九咽了咽口水,试图滋润干渴的喉咙,不过那似乎只是徒劳,他跟着牛车走了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幸亏一路上有不少树荫躲避才不至于让他中暑倒下,但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
他看了一眼大山的方向,放弃了贸然进入其中寻找水源的想法,而是走出门,沿着山脚往另一头走去,他记得之前路过的时候看见拿边有院子,会在远离村子的地方居住,很显然不管这户人家还在不在,院子里一定有很大的概率存在水井。
至少比他去山上找到水源的概率大。
这段路程并不远,大概几百米的模样,即使受到体力的拖累,他也只花了几分钟。
但随着脚步越靠越近,荼九反而有些犹豫。
眼前这方小院其实不算小,至少比村里那些 院子大得多,外面的围墙也要高出不少,最重要的是围墙的下半部分并不是土坯,而是参差不齐的石块。
小院大门紧闭,院墙要高出他一头,从外看去只能看到半截铺满了瓦片的屋顶。
显然这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荒废院落,甚至住在其中的人家应该算是村里条件不差的。
会住的离大山这么近,很大概率是村里的猎人。
他有些担忧对方不好相处,自己贸然上门讨水说不定会惹上麻烦,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实在讨嫌。
院内,成青风的耳朵动了动,放下手里刚扒了皮的小山羊,随手在水里涮了涮,起身打开了院门。
正在犹豫的荼九飞快抬眼,又立刻垂下,做出一副毫无攻击力的温和模样:“打、打扰了,我想借点水喝。”
匆匆一瞥中,他把对面那人的模样收入眼中。
容貌俊朗刚硬,身材高大结实,神情平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家伙。
以后如果自己有什么动作得避着点这个人……
思绪转了一圈,对面却还是没有回答,荼九不由重新抬头,做出小心的模样:“可以借点水吗?我真的太渴了——”
成青风盯着眼前这张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闷声闷气的道:“我去给你倒。”
转过身,他麦色的脸上顿时浮起两团红晕,同手同脚的往里屋走去。
他、他真好看——
皮肤白白的,看起来像煮鸡蛋一样嫩,眼睛也好看,被这么一看,自己就什么话都想不起来说了,睫毛长长的,鼻子也秀气,嘴巴粉粉的,就是有点干裂——
想到这,成青风连忙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崭新的搪瓷茶缸,正想倒水,却发现水壶轻飘飘的,他这才想起自己夏天的时候嫌麻烦,从来只喝井水。
难道让人家也喝井水吗?
不成,家里的井深,水寒的很,万一喝了闹肚子怎么办?
但现在起锅烧水也有点太慢了,。
总不能叫人就这么渴着等——
正想着,他又瞥见自己沾了血的手,顿时又手忙脚乱的去找毛巾和肥皂洗手。
荼九在门口站了一会,目光却始终透过门缝在其中那个忙乱的身上徘徊。
奇怪?
他有些困惑,自己不过讨杯水喝而已,这个人为什么好像很忙的样子?
看起来,似乎并不像外表那么精明?
这时,成青风终于端着杯子走了出来:“家里没热水了,你看起来很久没喝水,先凑合喝点凉的,我等会起灶烧一锅。”
崭新的搪瓷茶缸递到眼前,荼九忙咽了咽口水,道谢接了过来。
接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手似乎有点抖?
想起院子里的那些猎物,他不由皱了皱眉,看来打猎确实很难,这种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都累得手抖,自己要是想从山上找吃的,一定得多注意安全。
一边思索着,他一边迫不及待的喝了口水,又忍不住停下,看着杯子神情古怪。
怎么这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