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
天色将暗,将军府的门房见着踉跄行来的少年,连忙迎了上去,焦急的询问:“你这一日夜到底去了何处,府中护卫遍寻不见,可快要把我们急死了!”
荼九绷着一张脸,推开面带关切的门房,迈着酸软的双腿走进大门。
门房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问,只连忙跟上两步,高声禀告:“小少爷,老爷这几日便要回来了!”
见少年脚步顿住,他低声解释:“白日里,天家传来消息,说是因京中诸事,半个月前已召老爷回京,如今算算,也快到京城了。”
“……知道了。”
自家少爷一开口,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便吓了门房一跳,他正要询问一二,却对方已经脚步不稳的往府内走去,便只好歇了话。
……
荼九艰难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立刻便喝令下人往浴房布置热水等物。
他紧攥着水杯,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再压,终究还是忍耐不住,重重的一挥手臂,把桌上的零碎物件统统扫落在地。
“混蛋……”
少年扶着桌边,身体因怒气而微颤:“跑?你以为跑得掉吗?!”
“待本少爷找到你后,定要亲手将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想起自己从昏睡中醒来后,见到的那座空无一人的宅院,他顿时更气了,干脆一把掀翻了桌子,将屋中能看见的摆件家具通通砸在地上,心里方才爽快了些。
“少、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
荼九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喘匀了气后才打开紧闭的房门:“把房间收拾了。”
等在门外的小厮应下,又听他冷声开口:“不许将这件事告诉阿爹。”
“若是阿爹知道我打砸之事,本少爷不管是谁说的,通通拿你们几个问罪!”
“是!”
几个小厮连忙把头垂的更深,高声应答。
“记住便好。”荼九面无表情的走向一侧浴房:“本少爷要沐浴了,你等收拾好后便各行其是,无须入内伺候。”
“是!”
将自己浸在浴池中,荼九垂下眼,盯着清澈的池水。
热气蒸腾,熏染了他的脸颊,却实在单薄,遮不住水中红痕斑驳的身体。
他用力拍了下水面,仰头闭上双眼,不愿再看这满身失败者的印记。
因为太过疲惫,他在池边靠了一会,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时,室内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下人未曾见他出来,便没敢熄了浴房的炭火,只是唯恐水温过高,烫伤了他,也不敢多加柴薪,这一池热水已经微凉。
荼九揉了揉额头,只觉头痛欲裂,身体比之前更加虚软几分。
他强撑着从浴池中站起来,迈出之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虽险险稳住,却也不慎推翻了衣架,干净的衣物散落一地。
本就满心恼火,身体不适,偏偏还事事不顺……
他忍了再忍,还是委屈的捡起干净的里衣换上,出了浴房。
满心恼恨无从发泄,他夜间自然辗转难眠,到三更时分仍未入睡,全在思索如何寻到那贼人,又如何将其大卸八块方才痛快。
忽然间,沉寂的夜色被一阵喧哗打破,他撑起身时,便听到门外下仆激动的道:“少爷,老爷回来了!”
“阿爹……”
荼九喃喃低语,不知怎么了便慢慢红了眼眶,心里的无从诉说,也不敢诉说的委屈也仿佛找到了依靠。
他跌跌撞撞的推开门,不顾下人惊诧的目光,不管不顾的往大门跑去。
“阿爹!”
‘荼义忠’披荆带甲,板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往正堂而去,殷红披风烈烈如血,身后是一众军容整肃的近卫兵,皆是整装着甲,手按直刀。
一行不过十来人,其气势却如虹似渊,周边下仆只觉自己仿佛在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中置身战场,而眼前已是狼烟四起,虎伺狼环。
这便是栗国百战之师的气度。
他们不由感慨,满目敬仰。
然而,面对这等令人敬畏的气势,竟有人快步跑来,大声喧哗?
待看见把住‘荼义忠’臂膀的少年,众人顿时不以为杵。
原来是小少爷啊,那没事了。
从荼家到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荼小少爷不仅是荼家幼子,更是是整个荼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先老太太和太太的命根子。
自从五年前先太太也走了之后,纵然荼将军因为战事不得不驻守边关,但却仍未忘记京中的幼子,边关上好的皮毛药材那是十车十车的往回送。
再加上天家倚重荼将军,每每赏赐金银财宝,珍奇玩物,便越发将那本就娇惯的小少爷养的金尊玉贵,比皇子都更多几分富贵。
这般娇养的人物,自然行为肆意,全凭性子来。
如今和许久未见的父亲撒撒娇罢了,有甚稀奇之处?
‘荼义忠’察觉到有人扑向自己,顿时提起了几分警惕,本想抬手将对方隔开,可刚动了动胳膊,那算得上熟悉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他不由一顿,紧接着,少年微烫的身子便挨了过来,纤细的手臂缠住他的一只胳膊,熟悉的清浅香气弥漫鼻间——
那是绮云香,栗国皇室贡品,极为珍贵。
其香味绮丽靡远,如云似雾,你无心时,萦绕鼻端,你有心去嗅,却难寻痕迹。
顺势环住少年纤细的腰肢,‘荼义忠’深深吐气,似要将吸入肺中的荼靡香气尽数吐尽。
这少年似乎是熏染这香久了,每逢情动炙热之时,香味便更显绮丽,仿佛从肌骨中透出。
不过,未曾想到,原来之前那春风几度的少年,竟然是荼大将军的幼子。
他眯了眯眼,不着痕迹的收紧手臂,让少年更贴近几分。
这可真是……
无巧不成书,有缘自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