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也趁着探照灯再次扫过的间隙迅速跑了过去。
赵宏斌和韩满囤麻利的扒下其中两个士兵的衣服穿在身上,带上他们的帽子站起来晃悠。
炸药库和围墙角的哨兵有视觉上的死角,哨兵看不到炸药库门,只要通过炸药库上面的石头能看到哪怕一个哨兵偶尔晃动一下上半身就行。
巴图鲁一米九五的个子,根本无法冒充,他弯腰把那四具尸体拖到死人洞口,捡起长枪贴在洞口等马彪信号。
探照灯扫过来时韩满囤和赵宏斌不时地溜达到哨兵可以看到的地方走几步,他们紧张的等待着马彪的信号,只要死人洞里照出手电光,说明马彪挖开那个破口了,他们马上撤离到指定位置准备三个钟头之内接应马彪和劳工。
马彪拿着铁镐进了死人洞,他脚下踩着那些软的、硬的、烂的、臭的尸体往下走,一股股腐烂的恶臭熏得他想吐,那密密麻麻的蛆虫让他头皮发麻,他强忍着这股恶臭摔倒几次接着扒拉开尸骸努力站起来往前走。
正走着半截,一只老鼠从一个死人黑洞洞的嘴巴里窜了出来,猛的吓他一跳。
接着便看见那死人红肉白骨之间各种蠕动的虫子……
“呕~~呕~~”
他恶心的吐了起来,直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翻江倒海的呕吐仿佛要把肠子呕吐出来。
即便如此也没有阻止他继续前进的脚步。
有好几次摔倒,几个白森森的骷髅头瞪着黑洞洞的眼窝呲着缺了几颗牙的嘴巴正好和他面对面,他没有害怕,反而一边往起爬一边和这些骷髅说话:“弟兄们,你们别吓我,也吓不到我,我马上就是你们中的一员了,马上!”
跌跌撞撞终于到了洞底,他把手电放在地上开始挖,因为上面是自己人,也不怕铁镐砸墙的声音被人听见,他甩开膀子一下下开挖,不一会儿一个大洞就露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汗,拿起手电踩着那些尸骸烂肉与虫子老鼠又返了出去。
别看别看,只要别低头瞅那些腌臜东西就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他给自己打气。
原定下他只要用手电光照射出来,三个人看到灯光就知道洞打通了,为了以防万一,再等半个钟头后他们就开始各就各位。
但是他一步步在死人堆里又爬上来,他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三个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他完成心愿的朋友们。
“你怎么又上来了?有情况?”韩满囤紧张的问。
马彪说:“没情况,一切正常,挖开了,劳工们跑完后也不要过去查看是否还有人,只要不想死的都会跑,你们一定到那个地方等我,千万不要过来,否则...…会坏了我的事!”
否则连你们一起炸死让我的灵魂如何安宁?你们好好的活着吧朋友们,让我再好好看看你们。
永别了,朋友们,你们这份情等下辈子再偿还吧!
眼睛在细看,心里在默念。
他深深的看着他们,巴图鲁知道煤矿里的事他们帮不上忙,不熟悉里面的情况反而坏事,所以,他嘱咐马彪千万小心。
“谢谢!”
事到如今,马彪也只能说谢谢两个字,说的太多引起他们仨怀疑,他们绝对不会同意他去送死的。
马彪返身向死人洞走去,没有再回头,走的如此决绝。
重新进去后先把炸药口刨开抱出四大圈火捻挎在肩膀,然后向有声音的巷道走去。
一路上不时的有老鼠在他周围窜来窜去,他好像习惯了似的根本不理会它们,有几个胆大的老鼠瞪着红眼睛蹲在旁边,等他走近便猛地一跳扑在他身上,他抬腿一脚把老鼠踢得远远的骂道:“老子喂养了你们几十年,现在开始吃人了,不认老子了!再不逃命一会儿一起见阎王!”骂完径直向前走了。
虽然下面黑咕隆咚的,但对于马彪来说轻车熟路。
手电光里不断看见的白骨比起死人洞里面那些还带着血肉蛆虫的尸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引不起他呕吐,更引不起他害怕。
到这时候,甚至引不起他愤怒了,他的心已死,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了。
脚下不断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他踩着那些白骨义无反顾向前走。
终于看到灯光了,他关掉手电筒躲在黑暗处,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像蚂蚁窝一样密集的劳工们各就各位开始干活了,他一闪身混进了干活的队伍里不见了。
他首先找到在西面干活的白春生,悄悄的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两人绕开日本监工到了南面的两条巷道,一会儿他身边就变成了五个人。
他们六个人到了一个监工们发现不了的死角后,马彪开口问道:“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马彪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叫陈涛的说:“谁不想活着离开?可是这铁桶一样的煤矿怎么离开?”
马彪说:“如果这个铁桶有个破洞呢?”
看到他们一脸茫然,他说:“你们知道发生塌方死了103个人那件事吗?还有上一次一个小组50人集体掉进蓄水坑的事?”
五个人一起点头却不知道马彪什么意思。
“那些人都活着,他们逃走了。”马彪说。
“逃走了?”
“什么?”
这五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马彪,但是他们也觉得马彪不会突然和他们开这样的玩笑。
“逃走了,是我救的他们。”他说。
那四个人互相看看,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希望。
“我叫王喜全,是山东人,被俘国军,如果马矿长真能帮我们逃出去,我一定带领弟兄们重新和鬼子干!”一个身体比较结实的人说。
“陈涛,河北人,抗日民兵连连长。”
“王新刚,河南人……”
这几个人都自报了家门后,马彪说:“一会儿我领你们找到那个破口,但是你们几个人不能自己逃命,上面有日本人站岗,还有探照灯,如果我不发令,你们自己逃不出去。我的弟兄们在上面得到我的信号时,他们会接应你们,我需要你们各自回去把这消息悄悄传达给所有劳工们,这里一个劳工都不许留下。”
“你想干什么?”白春生问。
“我要炸了煤矿!”马彪说。
这几个劳工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把拳头握在一起说一定要逃出去。
马彪看见他们都在激动的发抖。
王喜全说:“有个问题,坑下除了劳工,也有民工,他们不是俘虏,也不是犯人,他们靠煤矿挣钱养家糊口,到时候我担心他们会坏事。”
白春生也说:“对,这是个问题,我恨这些龟孙们,希望炸掉龟孙的煤矿,可是有些民工不希望失去这份工作,他们肯定会向监工报告的。”
马彪说:“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当着他们的面杀了那几个监工,明确告诉他们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和劳工们一起逃。”
白春生说:“我就是民工,到时候我说服他们。”
“好,抓紧时间准备。”马彪说。
马彪领着他们到了废井,看到那个破口后,这几个人兴奋地心脏狂跳。
马彪说:“千万记住,干掉那几个监工的时候绝对不能弄出动静,爬死人洞的时候有蛆虫和老鼠,不能有人嫌恶心向后退,那个口现在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往外爬,一会儿带几把洋镐把口子挖大一些,到时候要互相拉一把才能逃掉,该上煤的继续上煤,一车煤也不上很快会有人下来查看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别怪我心狠,如果有人大声喧哗破坏了这次行动,当机立断掐死他也不能害了这几百人。”马彪说。
几人互相对望一眼点点头,他们此刻心情激动,今天如果真有人大呼小叫坏了计划,马彪绝对敢杀了他,以往在他们眼里,马彪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好人,他真敢下手。
部队讲究“慈不带兵”,煤矿更是如此,如果马彪心不狠,怎么管理这么大一个煤矿?
最后他们商量干死监工后,先让西面的开拓队把炸药分别安装好后先撤,然后按照顺序逐渐进入废井。
一场惊心动魄的劳工大逃亡在几百米深的地底下紧锣密鼓的悄悄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