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了一会儿马彪说:“有个漏洞,你一枪打掉探照灯,他们第一时间会想到偷炸药的贼来了,日本兵马上会跑到炸药库,从煤矿大门到炸药库跑步用不了几分钟,那几百劳工在几分钟之内肯定跑不完,到时候全部都得被机枪突突了。”
巴图鲁说:“日本人在几分钟之内能集合起来吗?”
马彪说:“这些龟孙纪律性太好了,哨子一吹,不到半分钟就能集合起来。”
韩满囤说:“怎么样就能让日本人不怀疑是偷炸药的去了?”
“大停电!我把通往煤矿的电线铰断。”赵宏斌说。
马彪说:“行不通,你铰断电线的时机掌握不好,太早,他们会加派兵力看守炸药库,我反而进不去了,太晚,探照灯照着劳工跑不出来,拖的时间太长发生变故的机率大。”
赵宏斌说:“要不等你进去后我赶紧跑到电线杆下铰断电线。”
马彪说:“那也不行,我进去后停电了,日本人一看停电了,派人到了炸药库一看四个看守士兵全死了,你以为他们不会把炸药库围成铁桶?到时候一个劳工也别想逃脱。”
巴图鲁说:“探照灯和煤矿下面是一趟线吗?”
马彪说:“主线进到煤矿就分开了,即便煤矿下面不小心把电线炸断了也不影响地面的照明,只会影响矿车运行。”
几个人苦思冥想了半天,巴图鲁说:“夜班劳工夜里12点下坑,第二天12点上坑,一共12个钟头,可利用的时间只有天亮之前3个钟头才能不被发现,时间太早日本人发现没有煤拉上来就会发现猫腻,如果在凌晨3点以前劳工们藏在死人洞,3点整宏斌找到电线杆铰断电线,劳工们利用黑夜迅速撤离,我藏在煤矿大门到炸药库的这个位置,万一鬼子给炸药库加派岗哨,我第一时间把他们干掉给劳工们争取逃跑时间,韩满囤在这个位置疏导劳工一直向西跑,千万不能弄出动静。”
马彪想了想说:“只要劳工们都逃走了,我就有办法了,行!就定在明天夜里3点,宏斌准时铰断电线,老弟你负责干掉看炸药的四个鬼子,并且在这里阻击万一出现的鬼子,满囤藏在这里接应劳工逃跑。”
巴图鲁说:“炸药库门口的鬼子放心交给我,我送你进去,但你要自己出来。”
马彪盯着图纸用手来回比划了好久,巴图鲁这个计划很好,他真不能为了和鬼子同归于尽而让几百人为他殉葬,那样的话,他和这些鬼子有何不同?甚至更加不可原谅。
终于,他抬起头说:“兄弟,就按照你的计划,这样不光能炸了煤矿,还能保证夜班的四百多个劳工逃生。”
赵宏斌说:“坑下一炸,下面的劳工跑了,剩下那些已经上去地面的几百劳工是不是都会炸死?”
马彪说:“不会,你们看,北边是劳工监狱,我准备把爆破中心放在南边偏西这里,下面一炸,地面上只是觉得有强烈的震动,不会波及上面。最坏的结果是把地面的房子都震塌,这反而是好事,监室倒塌,劳工们可以趁乱逃跑。
韩满囤说:“大门口不是有机枪吗?劳工们怎么跑得脱?”
马彪说:“到时候监室都倒塌了,那些围墙塌不了?再说,你们把小鬼子看的太厉害了,别忘了,狗日的也怕死,他们也会惊慌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劳工?”
他们在讨论煤矿爆炸以后可能发生的事,巴图鲁却还在斟酌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任何一个想不到的漏洞都会使这件事功亏一篑。
最最重要的是万一不成功,几百劳工的性命会葬送在他们这四个人手里。
安全才是第一的,至于煤矿,他既然答应帮助马彪报仇,就绝对不会食言。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巴图鲁等他们说完了直起身说:“如果提前干掉那四个看守,等你爬进去干完这些事,再等几百人成功逃脱,这时间拖得太久,万一期间他们来人取炸药可就全完了。不如我们弄出动静,把看守引开,你趁机跑进去,等他们全部爬上来给我信号,我再出手干掉鬼子。”他在图纸上比划着。
马彪说:“绝对不行,这四个看守一旦发现有一点点情况,他们不会离开半步,反而会冲着有动静的那边开枪,枪声一响全完,我进去之前必须提前干掉他们才保险。万一这期间有取炸药的发现四个看守全死了,他们会误以为偷炸药的所为,只会增加看守,不会怀疑坑下要出事,你们迅速撤退。”
他又补了一句:“日本人很谨慎,他们一般不在晚上来取炸药,在每天白天准备好两个班的炸药,晚班的劳工下坑时捎下去明天白班用的。”
“万一出现那种情况,我们全部撤退了,那你怎么办?”韩满囤问。
马彪说:“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不会行动,我会等到第二天晚上再行动。”
“你在黑咕隆咚的死人洞待一天?”赵宏斌问。
马彪说:“在煤矿被困三天的情况我都经历过,一天不算什么,再说也不一定出现这情况。”
几个方案都经过细细研究,反复推敲,把预备方案也想好了,大家觉得没什么漏洞了。
巴图鲁说:“那就干吧!”
赵宏斌和韩满囤也说:“干吧!”
马彪压抑着激动地心情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想到一个孬种的我也得到三个好汉的帮助,马彪谢谢弟兄们!”
巴图鲁盯着马彪说:“我们保证了几百劳工的安全,你也必须保证活着出来,否则我不会帮你这个忙。”
马彪看着他们郑重的说:“我一定活着出来!”
这个在沙吉浩特耀武扬威了几十年的大财主如今被日本人欺负得家破人亡,如今更是要亲自炸毁他的煤矿,韩满囤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说:“老哥,必须活着回来。”
马彪心里涌上许多心酸,他看着面前这三位甘愿用身家性命来帮助他完成心愿的朋友,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尤其是韩满囤,以前为了让他给杜家送骨灰罐子,他曾经软硬兼施威逼他,马小飞还带着芋头麻杆差点儿拆了他的铁匠铺。
可是他不计前嫌一次次帮助他给日本人添堵,说起来是日本人打了他一顿,他给自己报仇,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帮助那些暗无天日的劳工逃出牢笼。
也为了他马彪出口恶气。
还有巴图鲁,这个蒙古大汉,如果不是他的鼎力相助,那些劳工不光逃不出,还会被鬼子发现并且统统枪毙,他不光拯救了劳工性命,也拯救了马彪自己的良心。
凭什么?凭什么就连赫赫有名的鬼见愁狼女和她的儿子都在巴图鲁带着测绘队进山后帮助他让那些劳工逃生?
那次狼女的儿子负责墙上岗哨的鬼子,狼女负责干掉看守炸药库的鬼子,他们母子配合默契,果真是干净利索的送鬼子上了西天。
马彪记得后来那件事的第二天,他在杜家门外等到了准备进山的狼女和她儿子,只是想对他们说声谢谢,他儿子塔司哈只是说了句:“应该的。”再没多说一个字。
而狼女只是看了他一眼,压根没说一个字,只是破天荒的对他扬了扬嘴角,那是他几十年来唯一一次见过狼女最温柔的一面。
他们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居然认为是应该的,没有掺杂任何感情,没有任何利益报酬,只要提到杀鬼子,说干就干,毫不含糊。
就连没有任何交集的赵宏斌都毫无怨言参与行动。
他马彪何德何能!!!???
他长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感动,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那是必须的!这么多人帮我,我为什么要死?”
他嘴角努力向上抽抽,想让大家看见他在笑,想让大家放心的认为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韩满囤突然觉得马彪说这句话的表情有种壮烈感觉,难道他果真是不想活着出来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下去吧!”他说。
赵宏斌也说:“我也觉得你一个人下去真的太危险了,要不重新研究一下,我们跟你一起下去?”
马彪说:“我们研究了这么久,方案都定好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缺一不可,不能变!你们知道巷道里面多么狭窄吗?巴图鲁老弟这身高有的地方压根站不起来,你俩凑付可以站起来,但是你们没有头灯,进去后无法辨认方向,帮不上忙我还得操心你们的安全,反而是累赘。”
胸中装着满腔怒火一心求死的马彪尽量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解释着,他一个人为这座煤矿殉葬就够了,不能再连累朋友们。
三个人都没有下过煤窑,的确不知道下面情况,但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四个人研究了很久,最后决定明天晚上行动。
第二天晚上,巴图鲁、韩满囤、赵宏斌和马彪藏在离炸药库几百米的一块大石后面,马彪打开手电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到了,等我爬进去,白班的劳工们都上坑走完了,夜班的劳工刚下来。”
韩满囤递给他一个匕首说:“一定小心!”
他们四个人弓着腰趁夜色掩护慢慢向炸药库靠近,离炸药库只有五十米远的地方有几棵大槐树,他们分别藏在大树后紧张观察。
四个看守炸药的士兵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前面再没有可遮挡的物体了,巴图鲁悄悄嘱咐他们藏好别动,趁着探照灯刚刚扫过的一瞬间,他像黑豹一样飞扑过去,他怎么到的炸药库前这三个人都没有看清楚,只见一团黑影一闪就到了炸药库前,接着两道寒光闪过,见血封喉的靴刀快如闪电,两个士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了,另外两个同样没有机会叫喊也在眨眼间见了阎王,他们的喉管同时往外冒血,双腿蹬了几下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