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一整天,无论是四凤、芶雄,又或是四凤的亲哥哥二狠子,始终没能找到四凤的影子。
“会不会去了神女庵?”那六爷向坐在对面的二狠子说着。
二狠子之所以找那六爷,还不是因为那六爷是津门有名的万事通。
那六爷整天满世界溜达,知道的事情自是比谁都多。
丢失四凤的事情,二狠子不想烦劳他人,主要也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于是果断找到了那六爷。请那六爷帮着找一找。
那六爷是个顶顶爱帮人办事的主儿,唯有帮人办事,他才能有一口饱饭吃。倘没人用他办事了,他就得饿肚子了。
四凤平日的所作所为,那六爷知道的比四凤的亲哥哥二狠子都多。
前阵子四凤进神女庵,得到“金娃娃”秘法一事,就是他最先知道的。但也因此惹了祸,尽管惹祸之人是于天任,但“罪魁祸首”是他那保六。
万幸芶雄不知道他也掺和其中,不然非把他吃饭的家伙给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这阵子他老实了,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怎么出门了。仗着于天任给了他不少钱,他暂时不愁饿肚子。今儿有人拍门,把他吓得不轻,他当是芶雄找来了,结果隔着门一问,才知道来的不是芶雄,而是二狠子。
二狠子不磨叽,开门见山,把四凤一个人从医院跑出来的事情快人快语地说给那六爷听,并请那六爷辛苦辛苦,帮着把人找一找。
那六爷想起了神女庵,因此请二狠子去神女庵找一找。也许四凤求子之心不死,跑去神女庵求子去了。
二狠子瞅一瞅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偏西即将落山,这当儿再去神女庵,只怕有些不方便。
然而那六爷却说,寻人之事宜早不宜晚,越早早的把人找到,越能消除心中顾虑。
再者说,神女庵表面是清净之所,实际却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老当家妙法平生不行善,也是个心虚的主儿,四凤真要在神女庵藏着,拿点颜色出来,就准能问出来。
那六爷的话很直白,二狠子是狠角色,遇魔杀魔,遇佛杀佛,妙法老妖尼面对这样的主儿,没法子不胆儿颤,倘四凤真的藏在神女庵,妙法老妖尼是不敢不把人交出来的。
“听你的,我这就去。”
二狠子站起身,这就要走。
那六爷赶忙起身,准备恭送二狠子出去。
结果被二狠子攥住了手腕子。
二狠子呵呵一笑,“这一路上,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反正那六哥一个人在家也没嘛事,不如陪兄弟我走一趟。”
完蛋!
那六爷心头一凛,怨鬼缠身,跑不掉了!
本想找个借口推辞,却让二狠子那双冒邪光的眼珠子立时骇得没了主意。
没法子,落到后娘手里了,只能听之任之,叫干嘛就干嘛之。
“不用锁门吗?”二狠子站在院门外,问那六爷。
“不必锁门。这条胡同里面住的都是正人君子,从不干鸡鸣狗盗之事。”
那六爷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却是他家早已家徒四壁,贼进来都得哭着出去,备不住还会因为于心不忍留几个钱帮他度日。因此,即使不闭门户,也不会有贼光顾他家的。
二狠子叫了两辆胶皮车,先说好了多付车资,拉车的才终于端起车把,拉着两位爷去往神女庵。
平时一到天黑,甭管是拉车的还是赶车的,谁也不愿意往神女庵那边跑。
原因无外乎从那块地皮上传出来的邪乎事儿太多,以至于人人畏惧,不敢冒失靠近,倘是白天还好,有大日头照着,邪魔妖祟不敢现身。可等天擦黑之后,人心就开始犯嘀咕了,生怕撞见不该撞见的东西,因此也就没人愿意跑这条路线了。
两个车夫肯跑,一来二狠子舍得给钱,二来两个人相互照应着,胆子还能大一些。可等到了挨着桃林的小径之时,两个车夫说什么也不朝前走了。
“二爷,不是我们哥儿俩不想伺候您二位,是我们真的不敢再往前了。您不知道,前阵子跟我们一块儿拉车的一个穷哥儿们,为了多挣仨瓜俩枣,拉着一位客爷到了这边,结果车也丢了、人也疯了,一家老小也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二爷,您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哥儿俩,钱您可以少给几个,我们有家有小,一家子人还等着我们赚嚼谷呢,求您别为难我们了,求您了。”
言辞恳切,句句凄凉,倒叫二狠子狠不下心来了。
二狠子也是生于穷家,知道穷家子弟的不容易,为难这样人实属缺德。
于是乎,二狠子拿出事先许诺的车资,并未少给一文钱,允许他们就地调转车头离开。
两个车夫千恩万谢,拉着车绝尘而去。
二狠子哈哈一笑,问那六爷怕不怕。
那六爷嘴上说不怕,心里面却不停打着鼓。孙子才不怕。
“走。”
二狠子大步向前,无有丝毫惧色。
那六爷自知鬼怕恶人,眼前二狠子就是恶人,因此不敢远离二狠子一步,恨不能贴着二狠子走路,这叫二狠子走起路来十分吃力。
眼瞅着再有差不多半里地就到了神女庵的门口,突然耳边传来呜鸣哀嚎声。
“妈哎!”那六爷吓得差点儿拉一裤兜子,紧紧抓着二狠子的胳膊,慌慌张张地问:“这是嘛动静呀?”
二狠子站稳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对那六爷说:“有人在林子里面哭呢。”
“你确定是人,不是……”那六爷到底不敢说出那个“鬼”字来。天黑不说鬼,那六爷守原则。
“是鬼怎么了?”二狠子语出不屑,“是鬼你就怕呀?”
“你不怕?”那六爷哆嗦着问。
“我也没招惹它,我怕它干嘛。”二狠子大声大气地说着,脸上连一丝惧意都没有,当真是不怕鬼的横主儿。
那六爷立时来了精神,自己跟自己说:“是呀,我也没招惹它,我怕它干嘛?”
“这不就得了嘛,它愿意哭,愿意叫,愿意笑,随它爱干嘛就干嘛,咱们干咱们的事,没空搭理它。”
好家伙了,也太不给鬼面子了,这叫鬼还怎么做鬼。
兴许是二狠子的话叫鬼给听见了,鬼很不服气,于是乎卷着邪风从桃林当中冲出来,拦住了去路。
呦喂!
好吓人呀!
长毛、黑脸、长舌头,看样子是个吊死鬼。
那六爷立时变成了木雕,杵着不动弹,彻底吓傻了。
二狠子上下打量着吊死鬼,煞有兴致的样子。
吊死鬼发了火,做鬼这些年,还没人这么大胆过。
于是乎,跳起来就要撒泼。
二狠子也不说话,将大褂前摆撩起来,往腰间一掖。
接着伸手在腰后抓出那把不知道砍过多少颗人头的柴刀来,直奔着吊死鬼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吊死鬼瞬间老实,像那六爷一样,杵着不动劲儿,跟块木头相似。
眼瞅着二狠子到了跟前,吊死鬼咕咚往地上一跪。
“爷爷饶命,我错了!”
鬼求人!嘿呦喂,新鲜了嘿,这到底是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