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夏蜷缩在墙角,把自己紧紧抱住,她眼神空洞洞的,脸上有些痛苦,却没有泪痕。
是的,她不想哭,她一点也哭不出来,如果能哭出来,也许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只要一想到今天听到的对话,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千钧之力的挤压,痛得她呼吸不过来。
她张开嘴唇,无声呢喃:“少言,你那时候,也这么难受吗?”
现在正是盛夏,即使夜已经深了,天气也非常凉爽宜人,然而江语夏坐在地板上,却觉得浑身发冷,阵阵寒气席卷全身,这冷气并非从地板上或是她背后的墙面上传来的,而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产生的,她冷得直发抖。
今天,她过往的人生都被颠覆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原来都是骗来的,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不属于她的宠爱,不,她是夺走了属于别人的幸福,而这个人正是她的挚爱。
多么邪恶的诅咒啊,江语夏想,是不是她上辈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人生,那现在呢?这一切的惩罚结束了吗?
她低下头,用手抱在头上,尽可能地把自己缩得更小一些……更小一些,最好消失不见,这样谁也不会来责怪她了,她不用去面对任何人的目光了。
“都走开,都走开。”她不由得低声重复道,即使并没有人靠近她,这里没有人居住,只有远处的灯光照进来,让这里不至于漆黑一片。
在这长久的黑暗中,时间仿佛静止了,她觉得自己坐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小会儿,天快要亮了吗?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天亮,天亮了她就要去面对真相了。
“不,不要。”江语夏绝望地语无伦次。
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由远及近,朝她走过来,她眼睫微微颤动,却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觉得这脚步声似乎有些熟悉,是谁呢?然而此刻她迟钝的神经并不足以让她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那股温暖顷刻间传到了她的手背上,有一个人在她旁边蹲了下来,语气低沉而柔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这声音太熟悉了,江语夏猛地侧头,果然看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借着一线微光,那面容模糊而柔和,脸上的神色却是看不清了。
李少言没有开灯,就这么和她一起蹲在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她开口。
江语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表达什么。
李少言也没有催她,只是拉过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声音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似乎是被这样的语气安抚到了,江语夏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却干涩得吓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那就先不说。”李少言建议道:“这里倒是安静,不如我们先聊聊天吧,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天了。”
胡说,江语夏心里有一个声音道:“我们明明经常聊天。”
但是奇迹般地,她却理解了李少言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在这个没有人的地方,他可以只是李少言,她也可以只是江语夏。
“怎么想来这里?”李少言问。
他找了江语夏很久,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去找了,最后去了江语夏还没有准备好的工作室,毕竟那算是一块属于江语夏自己的地方,她此刻一定很需要一个能给自己安感的地方,而工作室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那里,没有人会打扰她。
只是,他依然扑了个空。
李少言也没有了办法,他都准备报警找人了,只是在工作室楼下一转身,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区,突然灵光一现,觉得自己或许知道江语夏在哪里了。
他心中有些酸涩,拾级而上,果然在熟悉的门口见到了坐在角落的身影,他一眼就可以确定,那就是她要找的人。
原来,这么久过去了,这个房子还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吗?
他早该想到的。
“我也不知道。”江语夏如实回答:“我就乱走,走到这里来的。”
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即使是这么糟糕的状态下,也不会走错路。
在这里,她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我也很怀念那段日子。”李少言感叹道,他摸了摸江语夏的头发,这动作既像慈爱的兄长,又像缱绻的情人:“语夏,你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永远都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他们没有将来,但是有从前,这也足够了。
长久以来,李少言就是靠这些回忆活着的。
这话暗示性太强,平时的李少言是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也许是这里太私密,让他也忍不住吐露一点心声。
江语夏回想起了什么,居然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是呀。”
只是她的表情又很快僵住:“但你拥有的,不一定是真的。”
李少言不知道她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以他的聪慧,隐隐也猜到了一点:“无论如何,我看到的江语夏是真的,我珍视的江语夏是真的。”
他的安慰很有力量,让江语夏从对自己的全面否定中挣脱出来,找到了一点价值,她想:“是啊,无论如何,我还有少言,那么一切也不算太糟。”
她又想起了从前那个疯狂的念头,他们可以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藏起来,像以前那样生活,就那样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呢?
她这样想着,脱口而出:“少言,你愿意和我走吗?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
李少言有些惊讶,但他的眼里并没有厌恶,而是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语夏,不瞒你说,你的想法我也有过,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有些东西,走到哪里也逃不掉的。”
江语夏反握住他的手,激动之间不管不顾地说出了真相:“少言,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