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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然未惊动任何人,绕道穿过后院,直奔杂役住处。白芽儿与其余几个小厮住在西厢屋,那是一排低矮房舍,墙体斑驳,屋檐下挂着风干的鱼干与腊肉,味道杂陈,混着潮湿泥土气。

他推门而入,屋内铺设简单,几张木床一字排开。白芽儿此时正在叠被褥,见周然走进,吓得手一抖,枕头啪地掉在地上。

“周……周掌柜,您怎么来了?”

周然淡声道:“找你问几句话。”

白芽儿急忙将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发紧:“是……是我哪里做错了?”

“没有。”周然目光直视她,“我问你,老六平日跟你可曾说过他的家乡?”

白芽儿眨了眨眼,明显有些慌,搓了搓手指,小声说:“他说过……好像在山那边,叫什么村子,我也记不清了。他说那边天一黑就全是狼嚎,很可怕。”

“他说他是一个人出来的?”

“是,他说他娘去得早,爹打他,不得不跑出来的。”

“他有没有别的朋友?”

白芽儿摇头,“他不爱说话。除了我,就只有那次……我见他和一个挑柴的汉子说过两句。”

周然眼神一凛:“哪个挑柴的?”

“就是那个……平日给酒楼送柴的,叫山彪的,满脸麻子,说话粗声粗气的。”白芽儿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他们熟不熟,我只见过一次,那天他送柴来,老六悄悄在厨房门边等着,好像在等他。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你肯定是老六在等他?”

白芽儿点头,“他站得很僵,一看到山彪就过去了,还背着身挡着我,看不清他们做什么。”

周然点点头,心中已有定计。他没有再多问,吩咐她:“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若有人问起老六,就说他辞工回乡了。”

白芽儿小鸡啄米般应着。

周然出了厢房,眸光愈发凝重。山彪,他记得这个人。每隔三天就送一趟柴火,模样粗鄙,却干活勤快,从不多嘴。若非这白芽儿提起,他还真没将他与老六联系起来。

但现在看来,老六并非孤身而来。他在酒楼之外,仍有人接触。而山彪,很可能是唯一的外部联系。

周然未回偏房,而是绕到后门,直奔送柴的铺子。那是一家依着河道的小铺,柴火成堆,门前摆着斧头、绳索与麻袋。河风掠过,带着木屑的味道。

掌柜正坐在门口打盹,见周然来,忙起身迎上:“周掌柜光临,快请坐,可是柴火出了什么差?”

“不是。”周然目光环视四周,“山彪在吗?”

“他啊?”掌柜搔了搔下巴,“今天没来,他娘说他昨天晚上出了门,今早还没回来。”

“昨晚几点?”

“大概子时。”

周然心头一动。昨夜子时,正是尸体被藏进厨房的时辰。

“他去哪儿了?”他声音陡冷。

掌柜被吓一跳,结巴道:“这……这我真不知道啊,他向来话少,家里人也管不住他。”

周然没再多言,转身就走。他脚步极快,衣袂翻飞如黑云掠地。

山彪失踪,时间正巧与尸体藏匿吻合,且与老六曾有接触,极可能知情甚或涉案。

他回到酒楼,未入主堂,而是去了后门旁的小柴房。这里堆放着未烧尽的柴火和废弃木屑,他蹲下翻找,很快便在角落找到一只破旧油布包,里面裹着一把铁斧,柄上还残留着暗红的斑点。

他伸指轻抹,一丝干涸的血痕,触感黏涩,冷得刺骨。

“果然你来过。”他低声自语。

他没有急于公开,而是将铁斧重新包好,藏回原处,然后唤来一名信得过的伙计低声吩咐:“去,悄悄盯住送柴铺子,山彪一露面,立刻来报。”

那伙计领命而去。

夜色渐浓,夕阳斜挂在屋檐,酒楼灯火次第亮起,喧闹声逐渐高涨,食客笑语回荡于厅堂,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一丝死气。

但周然知道,那灶台后的阴影,正在逐渐扩大,它不会散去,直到他将真相从骨缝中撬出。

他回到厨房,搬开灶台后的尸体,翻转过身。

那张脸——瘦削、青紫、嘴角有未干的血沫,眼角渗出血丝,却仍能看出年少稚气。脖颈处有一道淡淡勒痕,指甲缝里藏着泥土与木屑,说明他在死前曾挣扎,而非完全无防。

但最重要的是,他左耳后方,有一道新近的刺青——极小的一笔勾,只在光下方显痕迹,像某种暗号。

周然心中一震。他终于确信,这少年,并非逃难的野孩子。他来自某个组织、有使命、甚至可能……是个钉子。

可惜他死了。

而凶手,是在毁掉某种连接。

夜风再度穿过厨房,灶火旁那盏灯忽地一跳,火苗晃动不止。

周然直起身,喃喃低语:

“你到底,要我查到哪里去?”

厨房内油灯微熄,火焰细若蚊喙,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吞噬。

周然站在尸体前,视线定在那枚几不可见的刺青上,指尖缓缓拂过少年耳后那点墨痕,那是一枚极简的符号,仅用一笔勾勒而成,弯曲如钩,不似文字,不似图腾,却带着一种极其隐秘的意味。

这不是随手画的玩意儿。

他心里清楚,这类刺青往往意味着归属、信物、甚至是某个组织的内部标记。

可问题是,他从未见过这种记号。

周然离开厨房,带走尸体上的衣物和那一小片带刺青的皮肉,他用布包裹好,藏入后院角落密室内的木柜。

他不急着报官,死者来历未明、刺青不清、凶手未露面,一旦惊动衙役,酒楼恐怕要被连根翻起,他不怕,却不想让眼下这场局落得草率收场。尸体的秘密,他要亲自揭开。

他知道一个人,也许能识得这刺青的来历。

铺子西街,有一名绣娘,名唤柳婆,年逾花甲,却一双眼毒得惊人。她年轻时曾在南方某大绣坊做活,据说专为人绣衣暗号、内衬地图,也刺青。

后来绣坊事发,她逃得快,落脚至此,做起为富人家绣嫁衣的小本生意,表面平平无奇,却传闻她还接“规矩活”——规矩就是,不问、不说、不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