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衿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质疑容貌,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娘。
池衿一把薅下自己的假秃顶:“这是假的。”
浮禾:“你还戴假发?!”
“戴了假发还是半秃,那你岂不是个全秃,我的老天爷啊——”
池衿:“……”
妈,你真是我亲妈。
浮禾想哭,也想昏倒。
池衿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浮禾就在想,虽然郁群青灵力低微,有时候说话也不太正常,看起来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他起码给了孩子一张好脸啊。
浮禾自己就是个颜控,她对孩子他爹的相貌也是经过严选的。
她很难接受自己漂漂亮亮的孩子被郁群青扔出去养了几年之后再回来就成了面前的这副样子。
爱,肯定也还是爱的。
但这跟浮禾接受不了他毁容没有太大关系。
帅的人神共愤的儿子出去一趟变丑变胖变油腻,这换谁来都接受不了。
浮禾更加愧疚了:“衿儿,当初我就不该让他带走你。谁知道、谁知道郁群青能把你养成这个样子啊!”
池衿:“……”
他气的身子都在轻轻打颤了:“娘!”
“我这是易容!易容!!”
浮禾愣住。
阮蔚没忍住,“扑哧……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好不猖狂。
差点给阮蔚笑成折叠屏了。
池衿幽怨的看过来,怨夫似的喊她:“师、姐。”
他满脸写着:连你也笑我。
阮蔚紧急收声,她摆手:“不笑了不笑了。来,过来,我把你脸上的玩意儿溶了去。”
池衿这才涨红着脸走过来。
阮蔚捏着他下颌,对着那张脸就是胡乱揉搓,不消一会儿,他脸上的妆彩都卸干净了。
阮蔚还顺便把自己的脸也给卸了。
浮禾愣生生的站在一边看,等两人恢复了本来样貌,浮禾又被两人的脸美了一跳又一跳。
阮蔚没有漏掉浮禾面上闪过的惊艳。
她就说嘛!
从小到大的长辈就没有一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来的,除了朝见。
阮蔚从小到大都那么霸道骄纵,手欠还喜欢顶嘴,能做到完全不挨揍也都是靠自己那男女老少通吃的小脸蛋。
丰无涯就很吃她装可怜的那一套。
萧玄同没少因为阮蔚背黑锅。
阮蔚:我就这么一个师兄了,背一背黑锅怎么了,总不能让师弟师妹们来背吧。
萧玄同:……六百六十六。
恢复本貌,池衿总算是舒服了,但经过浮禾这么乌龙一闹,本来因为多年未见而还有些生疏的感情似乎松快了一些。
起码池衿没有很别扭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浮禾说:“看,我没有变丑。”
阮蔚在一边附和:“嗯,一直都好看。”
池衿不是很在意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池衿知道自己不是人见人爱的灵石。因为这身美人骨,通州也有讨厌他的人啊。那些人会在角落里评价他不阳刚、不够男生。但池衿不明白,他是没长喉结还是没长别的啊?男人不男人的,到底是根据什么东西来评判的。
就算他真的不男人又能怎么样,那些个嚼舌根的难道就能替他变成男人了吗。
这真是好生没理。
那些喜欢在阴暗的角落里靠评论他人来获得微薄的自我满足的虫鼠,池衿从来不在乎。
但浮禾不一样。
池衿不想从浮禾口中听见任何一点自己的不好。
因为他很清楚。
浮禾如果看见他过得不好,她是会伤心的,像师姐一样。
她们都爱自己。
池衿看着浮禾,心里其实很乱,但最清晰的念头居然是——
他无比高大的娘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娇小了呢。
在池衿并不算太多的记忆里。
浮禾总是站的很直,小池衿每每抬头向上望,经常只能看见浮禾白皙的下颌。那时候他就在想,娘很高,他要花掉多长的时间才能够跟娘一样高呢。
后来啊。
池衿真的走了很长很长很长的路。
他花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时间。
才终于能够面对面的和那个记忆中‘高大’的娘再比一比身高。
不需比较。
池衿已然高过浮禾许多了。
浮禾此时的眼眶已经蓄上了泪水,她怔愣的看着身量很高的池衿,惊觉和小时候比起来,池衿当真是不一样了很多。
因为总是在奔波逃亡的路上,池衿没有得到一个愉快闲适的童年。也为了不给其他灵族添麻烦,浮禾很少放池衿出去交朋友,所以池衿总是很沉默。
小池衿的话很少,不爱笑。
但他会把旁人看他可爱送他的糖收好,吃一半藏一半,在浮禾浅眠的时候悄悄塞进浮禾嘴里,虽然差点让浮禾呛死。
小池衿难过的时候不喜欢哭。
但他会在郁群青找到她们母子时,在浮禾因抵抗不得而痛哭的时候,他会装作不难过的样子,站出来对郁群青说我跟你走,你别打我娘。
……
千般万般,浮禾看着面前的池衿,眼前浮现的却都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她的眼眶微湿。
池衿却很明显的慌了手脚,他的唇瓣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最后又求助似的看向阮蔚。
阮蔚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
阮蔚上前几步,对着浮禾笑得温婉,她也难得的将声音放柔:“您别难过,再过一会儿,我看池衿也要哭鼻子啦 ~ ”
池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驳:“才没有,我早就不哭了。”
阮蔚就笑他:“哦,是吗?”
“也不知道是谁哦,总是一声不吭的掉金豆子,还不肯回房悄悄哭,偏要当着我面哭。”
浮禾听的出神。
衿儿他……
他长大居然这么绿茶的吗?!
浮禾也是吃过这些手段的人,她很了解池衿这种做法意欲何为,啧,还以为长大会是个酷哥呢。
池衿红温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师姐、别说啦。”
“好吧好吧。”
阮蔚很‘大方’ 的答应了。
她再度看向浮禾,见浮禾面上的悲恸隐去了些,这才放心下来。
浮禾察觉的视线,也看向阮蔚,她柔声道:“还未请教仙子名讳。”
阮蔚倒抽一口凉气,她就说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阮蔚低头道:“啊抱歉抱歉,是晚辈忘了。”
浮禾笑意很浓,摆手:“没事。”
阮蔚这才直起身。
少女弯着眉眼,一看就胜过无数人的月光容貌实在是光彩照人,她只笑着,便叫人无端觉得心中发烫,仿佛下起了滔天滚水,直冲人心。
阮蔚再是一拜,腰肢软又直板:
“蓬莱仙宗第六十八代嫡传二弟子阮蔚,见过池仙子。”
此时此刻。
阮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这也算是见家长了吧。
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