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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阁女儿家最常聊的就是胭脂水粉。

不是因为女子真的无德,而是七出之条第六条,乃是口多言。

无论是说话多,还是说闲话,都算犯了七出之条,区别在于情节严重与否,会不会被追究,更逞是在公开场合谈论男子之事。

日久天长了,也就养成了无论什么场合,但凡有外人在,就只聊些吃穿打扮之事。

话题安全且参与度极高。

可偏有那强出头的野草,要坏人心情。

兖州来的的姜姑娘唇红齿白,面若桃花,一看就是气血特别足的那种姑娘,有那天生手脚冰凉的就想请教两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保养身体的方子。

当然了,提问的和附和的都没指望人家把独门秘方说出来,就是聊到气血的事儿了,顺便跟姜姑娘搭个话而已,好显得自己合群。

却听大赋城来的上官姑娘悠悠然扔出来一句:“宫门最是看重子嗣传承,这次选亲几位成年的公子好像都要参与呢。

姜姑娘身体康健一定会入选的,只不过据我了解,少主大人应该更喜欢云姑娘这种长相,不会选姜姑娘的。。”

云为衫不解,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并未正面回答:“你很了解少主大人吗?”

宋四想要说话,几乎是嘴唇微动的瞬间,一双手就被凤莱茵按的死死的,于是心领神会的把话咽回肚子里。

“大家都是奔着少主来的,提前打听一下,不是很正常嘛。”

云为衫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有些犹豫该怎么办,下意识就按照自己一贯的做法,想要保持沉默,然后观察其他新娘的反应,再做出回应。

但,环顾一周,才惊觉众人茶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都在戏谑的看着自己和上官浅。

此番试探,是上官浅通过细微观察,得出云为衫可能是同僚猜想的一种试探,但她们实在太小瞧眼前这帮柔柔弱弱的世家贵女了。

在一群用整个前半生来经营自己的姑娘面前,上官浅看似拥有闺秀的外表,只几句话便露了怯。

世家之所以被称为世家,那是因为整个家族都以家族利益为先。

男子宁娶高门婢,不娶小家女,娶妻要娶贤,纳妾才纳色,妻子的嫁妆是丈夫尊重的基础。

女子自幼锦衣玉食,被家族倾力培养,学习德容言功,灌输一定要为家族争光的信念。

最后嫁一个能给家族带来巨大利益的丈夫,带着丰厚的嫁妆出门,好在接下来的婆家生活中更有底气。

这中间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命,都听话的,而是一代又一代,一个又一个人的牺牲换来的传承。

不管这牺牲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总是不被家族所容的。

世家底蕴深不可测,有时候只一个眼神看过去,就能让人明白你做的事情是不合时宜的。

今日在座的姑娘,有世家出身,亦有小门小户出身,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明确的知道自己只是家族用来攀附宫门的工具。

一言一行,皆牵动家族荣辱,若无宋四那般有鲁莽的底气,是绝不肯行将踏错一步的。

她们可以张扬明媚,纵情肆意的说笑打闹,但对禁忌话题闭口不谈。

也可以在凤莱茵为宋四发声,拿金子讽刺宫门的不得体时,与其站在一边,同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谋福利。

可上官浅和云为衫不行,因为她们把自己摆在更高的位置,向下俯视宫门,对着宫门少主评头论足。

看似一盘散沙的姑娘们,不会觉得她们两个的话,仅代表个人言论,只会认为宫门会将这件事扣在‘待选新娘’这个群体上,谁也不愿意因为别人的过错拖累了自己。

凤莱茵眼尖,看见彩荷拎着食盒回来了,赶忙转移话题:“姑娘们,价值五片金叶子的春饼回来了,这石桌摆不下,要不我们去花厅用膳吧。”

宋四第一相应:“好啊,我从昨晚就没吃,可饿死我了。”

姜姑娘主动挽了凤莱茵说:“姐妹们走着,吃大户喽~”

众人有了台阶,立即恢复了方才的和谐氛围。

走的时候,谁也没叫她们俩,只有一位混元郑家的二小姐,好心提醒了上官浅一句:

“有些话,不会说就别说,更别耍小性子,当心成为众矢之的比死更可怕!”

话音刚落,云为衫就做出了选择,跟着众人往前厅去。

徒留上官浅站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紫的,一双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等她整理好心情来寻众人,心神又是一番震动,她想不通为何会给她留个座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伏低做小,当众道歉的准备。

但大家好像同时失忆了一般,半个字也没提起她的不当之处,更是在她几次想要解释时,说笑打断了她开口的机会。

凤莱茵将席间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也有了更多计较。

视线落在盘中,用公筷夹起一道菜,放入宋四的碟子说:“你和我弟弟真像,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

贪嘴,又怕我唠叨她用餐礼仪并不好,就故意面上不动,实则筷子抡的飞快,嘴巴里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姜姑娘笑着调侃:“那你还给她夹菜,岂非助纣为虐了。”说着舀了半碗汤放到宋四面前:“小松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宋四忙着咀嚼根本张不开嘴,小脸红扑扑的,特别好欺负呢。

凤莱茵也给姜姑娘夹了一筷子解释道:“这是香椿炒鸡蛋,是只有春日才有的野菜,风味很是特别。

取的是最嫩的香椿新芽,三颗香椿树上也不过得这一小盘的量,更可贵的是,香椿树本是一味中药。”

认识这东西的姑娘,心中佩服她将个野菜说的天花乱坠,好似吃不起的样子。

不认识香椿的姑娘,被她说的动了心思,都想夹一块尝尝。

凤莱茵又说:“不过,香椿芽风味独特,喜欢的人爱不释手,不喜欢的嗤之以鼻,并未所有人都能接受。”

听了这话,好几个想动筷子的姑娘,又有些犹豫。

她们自幼饮食精细,很少轻易尝试未知食材,更何况这还不是在家里。

“而且香椿嫩芽性微寒,食之,可治痢疾,却不适合女孩子在特殊日子多吃,尝上一两块应个春景也就算了。”

姜姑娘对凤莱茵很有好感,说:“凤姑娘可真贴心,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东西,若是凤姑娘不说,指不定就把一盘子都吃了呢,谢过凤姑娘照拂~”

众人的致谢声也陆续跟上,唯有上官浅和云为衫,被无视在角落处,只能偷偷观察着众人,始终无法融入。

这顿饭宫门的厨房终于肯尽心了,不光有凤莱茵点名要的春饼、春卷和鲜脆萝卜,更是荤素搭配的给做了八菜一汤。

凤莱茵在心中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不想,这顿饭是来自宫二先生的特殊照顾。

宾主尽欢后,姑娘们正商量着要‘采春’助兴,忽闻院门口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随即傅嬷嬷的焦急的劝慰声响起:“哎呦我的小少爷,你怎么能来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