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清苑门前,何月霜迟疑了片刻,还是叩了门,片刻后,大门敞开,是雾柳亲自来的。
她见对方的额头包着纱布,眯了眯眼,有几分轻嘲的笑:“如何?”
“失败了,是我对自己的香药太自负了,以为那香带在自己身上没味道,温祈安便不会发觉,可我刚走近他旁边问了一个方子,他便察觉了异常驱赶我走。也是我的过错,素日都是在医居大堂里和他说话的,他倒也算客气,昨晚那样忽然闯进他的药房是太突兀了些。”
雾柳狐疑地盯着她:“这香会让人手脚发软些,你强硬些不就好了。”
何氏吸了一口气,默然道:“我是要扯他往里头去的!可他发了疯般地推搡,瞧着他素日脾气温和,但到底是男人,又十分抗拒我,哪里像王爷那样半推半就的好成事?我一时半会真拿他没办法,结果徐氏忽然就来了,撞破了这事。”
“呵,我早劝过你,她们是不好对付的,如今信了吧?”雾柳盯着她的额头,多了几分警惕,“栖梧苑的人审你了?”
何月霜下意识抬手摸伤处,刚要继续吐露实话,忽然就想起了临走前染冬对自己的告诫。
“我们是同胞姊妹,你恨你从小就被抛弃,而我却可以留在家中,可我何尝不是父兄眼里的不值钱的玩意,养到了九岁便被卖为奴籍!也只是比你好上那么一点点!”
“你不肯说你从小是如何过的、为何要为德妃卖命,我也无从得知。但今日放你回去,各为其主,我最后以姐妹的身份真心告诫你一句——”
“你若想好好活着再为德妃效忠,就不要和蘅清苑的人提一句我们的关系,更不要提半个字昨晚福晋审问你的事情。否则,你恐怕活不到过年!”
何月霜回想起来,心内还是惊动,德妃,自己也是知道的,若她知道了自己和福晋的人有牵扯……
“这伤是……昨晚徐氏打的。”
雾柳狐疑不消:“她没和福晋告状吗?为何医居内也没人闹起来?”
“没有,姐姐忘了,昨晚府上休沐,医居本就没什么府医当值,温太医是宫里来的,单独住在医居旁边的厢房。晚上徐氏见着了,她关上门闹了起来,将我的头磕在了桌角上,我照吩咐与她纠缠了好一通。”
“结果她只盯着我羞辱,闹到了深夜也不能去告诉福晋了,我招架不住便从他的药房逃了出来,到旁边医居后堂里头包扎了头,将就了半晚才回来。”
雾柳默了片刻,扯了何氏进去:“罢了,侧福晋许你去,可我早知道是不能得手的,不过瞧着徐氏这样悍妒,大抵也会从此夫妻离心,你攀扯了染冬没有?”
“攀扯了。”
何月霜说了一大通谎话,此刻后背都出了凉汗,身子僵硬得可怕。
雾柳微笑起来看着她:“如此也不算完全失败,徐广香即便不去与福晋告状恐怕心里的刺永远也拔不出来。若是告了,这是温太医的私事,按照福晋的性子,她也管不着,即便硬要管,王爷也不会搭理她。”
雾柳想到何氏还有利用的价值,又忙柔和的态度,笑道:“何府医,昨夜辛苦您了,即便您办砸了娘娘的吩咐,可秦格格的医术远不如你,侧福晋和秦格格的身子还要拜托您多加照拂。”
何氏僵硬地扯着嘴角笑道:“侧福晋面前还望姐姐多替我转圜,月霜不敢不尽心。”
然而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冰了起来,办砸了事情,连雾柳就敢对自己如此大呼小喝,若是自己没了这身医术的价值,下场又会如何呢?
片刻后,雾柳回后头匆匆叫醒还在安睡的柔则,将昨夜的来龙去脉如是如是的告诉了一番。
柔则披了件衣裳坐了起来,拢了拢乌黑的长发,面色不虞:“这个温祈安真是看不出来,听说当年宜修原本就是要把染冬许配给他的,但偏冒了一个徐广香出来,这才告吹了,染冬容貌远胜徐氏,他竟也不动心吗?”
雾柳叹了一叹:“不是奴婢多嘴,奴婢先前便说了,徐氏一孤女嫁入温府,多年来唯有一子,温太医却始终无一妾室,是能说明一二的。”
柔则却不信,嗤笑道:“天下男子哪有不爱美色的,或许是何月霜的姿容不够,说不得换秦氏去便能成功了。”
雾柳默然,知道主子虽然帮助秦氏勾引了王爷,但她心里哪里会真的一丝不痛快都无呢?
“你说她今日会去和宜修告状吗?”
“这说到底也是家丑,她还把何氏给打了出了一口恶气,应当不会闹到福晋面前,闹大了她落个刻薄悍妒的名声。”
柔则冷笑着点头:“不错,即便闹在宜修面前也无妨,她还能管到别人家的内闱不成?她管了也是无理的!”
“是。”
柔则见雾柳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疑惑地望着她,雾柳蹙眉道:“只是她一夜未归,说是在医居包扎伤口,又将就了一夜未曾敢回来深夜叩门,奴婢觉着,总要留个心眼。”
柔则沉吟片刻,亦点头:“她与秦容璇都是难得的,可惜却是德妃的人,好大夫不容易找,盯紧她便是。”
说罢,又自嘲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盯的,我都是不能生的人了,还怕什么呢?”
“奴婢和秦格格都会尽心为您分忧的。”
半个时辰后,柔则等人都来了栖梧苑给宜修请安,两个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相互试探。
柔则见宜修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觉得惋惜。
宜修见柔则话里话外试探自己知不知道昨晚之事,便就知道了昨夜自己交代染冬去劝说何月霜的话奏效了。
何氏不怕面对自己的逼迫而为德妃尽忠而死,可一旦离了栖梧苑脱困,她日日见着、想着自己的姊妹活得好好的,心里怎么能不燃起求生的希望。
这日过后,柔则见徐广香终究不曾多说什么,与温太医依旧和没事人一样,心里不觉又暗恨起何氏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