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欢宴之后,稀稀疏疏,点点滴滴又是几场秋雨,花圃里早有了清清冷冷的菊花悄悄绽放。
柔则自六月里被禁足,加之化鹤被打死,心绪便一日差似一日,几乎一整个夏天都羁縻在床榻之上。
秋日的雨从不会伴随着雷声,然而自中秋之后,她的头疼病便一日比一日更重了。
“诸位姐妹听说了吗?今儿蘅清苑又托苏公公向王爷求情了,说是她们侧福晋身子不好,只求王爷能去瞧一眼就好。”
这日傍晚,众人聚在栖梧苑说话,品了一会宜修所制的菊花茶,苗笙语摸着自己的肚子,又是那样自得的模样,已经颇有了几分侧福晋的派头。
“哎呦,听说了,她们院子被禁足了两个多月了,就没有消停过,隔三差五就要请王爷去看她。”
李静言因有孕,端着茶微微喝了几口,便笑着放下了,面露几分不屑与幸灾乐祸来。
又道:“可她犯了那样的错,福晋宽容不深究,王爷心里却有数着呢,岂能容她!”
苗氏勾唇,得意洋洋一笑:“王爷心里如今只有侧福晋您,哪里会想得起那个贱人。”
初丹摇了摇薄扇,也笑道:“姐姐何必与她置气,王爷都说了,身子不好就叫秦、何二位府医好好伺候,不必去烦他呢!”
苗氏回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竟轻哼了一声并不搭理,也难怪她如此,实在是初丹一入府就百般攀附柔则,柔则势颓,她便如此倒戈。
宜修喝着菊花茶,见底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讥讽起柔则,颇为安乐,对于李静言这话又真有几分认同。
胤禛是真的难容柔则了,从前她在后院里犯的所有错都可以被他自欺欺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可如今关乎他在朝堂上的布局,他的薄情决绝就这样展露了出来,连李静言和柳令娴都早早地发觉。
甘氏沉默了半日,见众人说笑得热闹,静静端了菊花茶饮尽。
没过几日,便是九九重阳,四爷带着宜修、李静言及两个孩子一起进宫给皇帝和德妃请安。
令宜修惊异的是,自除夕之后,德妃便不再单独传召宜修,而每次入宫都是四爷陪伴,如此,宜修竟再也没有在德妃宫中闻过那样的浓香了。
或许是太子的复位和柔则的无能、不可控制,令德妃再不敢在胤禛面前铤而走险,去赌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结局如何。
今日的德妃一如往常,面对十四贝子一家人总是那样的和颜悦色,想是她明白胤祥已经被皇帝不喜了,所以和十三阿哥说话也是淡漠疏离的客气。
唯对四爷和宜修一家万分疾言厉色,因为柔则的事情,当所有人的面就把二人从头数落到尾。
一说四爷是薄情昏聩,为着个汉军旗的奴才就这样冷落侧福晋,二骂宜修刻薄无能,非要设宴惹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不知道体谅姐姐。
“若是不把柔儿放出来好好安抚,你们两个以后都不要入宫来见本宫了!来人,把这些节礼都拿走吧!我老太婆不敢承你们夫妻的心意!”
皇家孝道大于天,四爷心里恨极,然而和宜修都生生咽下这口气,被逼着当场保证回去便解了柔则的禁足,又与十三夫妇好说歹说,才哄了德妃息了怒气用午膳。
下午回到了府上,因在宫里气得都没怎么动筷子,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和李静言又一起在破尘苑用了膳,压抑的气氛把李氏吓得都不敢抬头,只吭哧吭哧苦吃面前的三道菜。
“宜修,传令下去,解了蘅清苑的足,叫府医好好伺候着。”
“是。”
旸儿抱着小碗,嘟囔道:“阿玛,娘娘今日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呢?十四叔还在旁边笑您和额娘。”
宜修见四爷面色更黑了几分,忙把儿子抱进怀里,却已经见晖儿开口道:“旸儿,这是阿玛和额娘操心的事。”
说罢,他又起身,对四爷行了一礼:“阿玛,儿子用好了,不如儿子带弟弟去看会书,您与额娘和侧福晋姨娘说话吧。”
四爷原也不会和四岁的儿子计较什么,见长子晖儿又这般识礼,心里欣慰了万分,面色都清朗了起来。
“去吧,只是也要知道休息,不要累着了身子。”
两个孩子下去了,四爷没说什么,起身便带着人都进后头休息,留下李静言呆呆地望着淡然的宜修。
“娘娘就这么偏心柔则吗?!”
宜修放下筷子,漫不经心道:“别担心,娘娘越是这样,爷和柔则越是好不了,急着放她出来不假,却也更是要敲打她。”
“啊?哦……”没听懂。
柔则足足被关两个半月多,终于被放了出来,起先是极其欢喜的,以为总算是雨过天晴,病都好了几分。
然而当她拖着病躯一次次地去破尘苑,却又一次次地被拒回,心终于是渐渐地凉了下去。
四爷不但不见她,连她送的东西都不肯收下,甚至也不再因她的病痛而免了她对宜修的晨昏定省。
每日请安的时候,后院的女人们总是不吝啬地对她释放最大的恶意和讥讽。
然而柔则却不再和她们斗嘴,可这却并不能浇灭斗志昂扬的苗笙语等人,只因她们已经被柔则骑在头上太久了,此番她的失宠较之昔年她难产那时,更甚千百倍。
她们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柔则的日子有多难捱,有孕的苗笙语和李静言就有多么风光,各处院落,除了栖梧苑,便是邀月苑和流霞阁门庭若市。
金桂飘香的时节,许是柔则终于忍受不了这样被众人欺压排挤的日子,亦或是她已经接受了彻底失宠的结局,开始对所有人示好,希冀挽回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后院关系。
“啧啧,她的本事也就这么多了,上个月是菊花的好时机,福晋顺应节气,亲自给咱们姐妹做了菊花茶。她呀,学也不知道学个好模样来,最近金桂是最香的,她却偏偏弄什么去年的梅花茶,前年的雪水,什么东西,能新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