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的死亡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了短暂的一场凉雨,而这样突如其来的清凉平白给王府增添了一丝诡异的可怖。
四爷增派了人手守候在苗笙语的流霞阁外,就是防止有人再明目张胆地杀了她们主仆灭口。
中午的时候,银环的死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府,四爷将许多人叫去询问最后见过银环的人。
一直到了晚上,江福海留意着消息,得知四爷已经找到了周府医、薇儿等人询问,不过似乎并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四爷似乎是生了大气,对方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是赤裸裸的挑衅,于是干脆把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召集在了破尘苑问话,又把宜修和齐月宾请来一同坐镇。
宜修出门的时候,雨还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一行人到了破尘苑的时候,齐月宾已经和四爷端坐在廊下,下面乌泱泱站着一堆撑伞穿蓑衣的丫头婆子、小厮、小太监们。
宜修摇着团扇,落座在四爷身旁,但见四周鸦雀无声,唯有雨声不停,似乎可以掩盖这一场罪恶的真相。
偏头问道:“贝勒爷,可有什么线索了吗?”
四爷蹙眉道:“仵作已经瞧过了,她的头发异常散乱,脖间和脑后都有被重击的痕迹,手里还紧紧握住了一支珠钗。”
宜修惊骇道:“看来不是失足了?”
四爷点了点头:“看来是与人起了争执,对方先打了她的脖子,然后再打了脑后,弄晕了她丢掉在井里,想要伪装出银环自尽的假象。”
说罢,他便从袖中拿出那枚珠钗,递给宜修看,宜修接过,是一支红绒梅花钗,四爷见宜修也是有些惊讶的神情,无声叹了叹气。
“你也瞧瞧吧。”宜修摇了摇头,转手又递给了齐月宾。
齐月宾接过,只看了一眼,顿时也是大惊,她素日与柔则走得近,如何不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身边的下人也多用梅花簪钗装饰。
这钗子实在像是雾柳和化鹤她们素日的装饰!
她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转眸瞧了瞧宜修,目光闪烁,惊疑不定,心思转了好几转,却也不敢说话。
“你可认得吗?”宜修却毫无心虚,仍旧淡然地盯着对方的双眼。
齐月宾见四爷也阴沉着脸色望着自己,也实在无法,轻轻颔首:“妾身瞧着,这梅花钗有些像柔格格院里丫头们的东西,不过其他散着的丫头或许也有爱戴这些的。”
话毕,四爷松动了神色,对下首的蓝衣婆子开口。
“赵嬷嬷,你统管做杂役的小丫头们,可曾留意到这些?”
赵嬷嬷是德妃给的德高望重的嬷嬷,闻言不卑不亢地出列,恭敬垂头道:“回禀四爷,这梅花簪钗,恐怕除了蘅清苑,没有小丫头们敢用。”
“嬷嬷请细说,这是为何?”四爷见对方如此信誓旦旦,不免困惑。
赵嬷嬷如实道:“原是因为从前柔格格做侧福晋的时候,格格身边的化鹤姑娘和为莹姑娘亲自吩咐的,她们格格喜欢梅花,您也独赏了格格梅花图案、形状的衣裳首饰,所以,除了蘅清苑和福晋的栖梧苑,任何丫头不许用。”
四爷听了,瞥了瞥阶下的心虚的化鹤和为莹,就知道这件事属实,不觉又摩挲了手上的梅花钗子,不知沉思着什么。
齐月宾闻言,忽然笑问:“福晋,不知您身边的姑娘,可有爱用梅花形状的?”
“哦?月侧福晋不过偶尔去柔格格那里坐坐,都认得这梅花钗,如何日日来给本福晋请安,却不知道本福晋身边的丫头有没有喜欢梅花的,不如你请贝勒爷带人去我苑里抄一抄,看看有没有?”
宜修停了手上的牡丹白玉团扇,转过头来,冷笑着盯着齐月宾充满试探的双眼,那样的冷笑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和愠怒。
要质疑也该是贝勒爷,何时可以轮到她齐月宾一个妾室当众相问,看来是和柔则待久了,也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妾身失言,福晋息怒,妾身只是想就事论事而已,故而有此一问。”齐月宾一惊,慌忙跪下请罪。
宜修明锐的眸光却盯着她不放,仍然笑着:“你如此相问,就事论事自然无妨,不过何必如此明知故问呢?还是说,你是有意问给贝勒爷听的?”
齐月宾的眸光闪了闪,自为莹出事那晚之后,为何宜修越发露出锋芒,轻易一句话便这般对自己不放过?
于是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贝勒爷:“爷,您是知道妾身的,从来不愿多管闲事,多说什么话,这件事究竟是妾身为柔格格洗脱冤屈而告发的,所以不得不僭越,有此一问。”
宜修慢悠悠摇着扇子,也瞧着四爷,四爷的眸光在两个女人之间逡巡了一会儿,想到宜修素日的贤德,不由得盯住了齐月宾。
“你想求得水落石出也无妨,可宜修究竟是福晋,你不可对她不敬。”
“是,妾身知错,请福晋恕罪。”齐月宾微惊,拜了一拜请罪,心里却想贝勒爷何时对福晋这般好了,他不应该只对柔则上心吗?
“起来吧,好好坐着。”宜修轻飘飘丢了一句话,然后昂起头不再与她纠缠。
赵嬷嬷见状忙道:“回禀四爷,月侧福晋,奴婢虽然素日关着这些小丫头们,却也知道,一向福晋院中只喜欢牡丹、芙蓉、莲花,绣夏姑娘们也多用桂花、桃花之类的小巧,从不用梅花。”
宜修含笑望着她,赵嬷嬷是德妃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帮着谁,不过,她刚才一番话确实也是实话,自己素来厌恶梅花,真真是从来不用的。
赵嬷嬷的话让刚刚坐下的齐月宾面上越发尴尬,四爷听了,眉头越发深锁。
“今儿你们都在这,都瞧清楚了,这支钗子是谁的,有知情的出来检举,有赏,若是肯自首,亦可从轻发落,若是知情不告,一同责罚!”
他扬起梅花钗,给众人瞧了几眼,然后又递给了苏培盛,苏培盛接过,走到廊下一排一排地给小厮丫头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