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牵扯许久的请安与奉茶终于是结束了,四爷自顾搂着柔则回去了蘅清苑,齐月宾无话率先告辞。
苗笙语、甘惠淑及柳令娴三人又小坐一会,宜修也耐得住,左不过是听二人抱怨纷纷。
苗笙语妙语连珠:“福晋您可太心善了,您顾念亲情,当她是您的姐姐,可她却不然,昔日恬不知耻勾引王爷,说到底,贝勒爷从前还是她的妹夫呢!”
甘惠淑也咬牙不满道:“贝勒爷今日竟如此袒护她!生生坏了老祖宗的规矩,都是她狐媚惹出来的!”
宜修抿了两口微凉的茶,淡笑:“罢了,她毕竟是本福晋的长姐,这话出了门就别说了,如今长姐是侧福晋,你们不可生了妒忌之心。”
随即便散了,宜修回到后头的花厅,只留下了绣夏伺候,她方才冷笑出来,今日请安奉茶,原本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若是贝勒爷没来,那自己便推辞着受了柔则一礼,若是贝勒爷来了,必定偏袒柔则,那府中的女人不得个个想把她吃了。
绣夏见主子面色不好,小心翼翼道:“福晋可是为着贝勒爷和柔侧福晋生气?”
“呵,生气?本福晋觉得贝勒爷这样,反而才更有意思呢,也意料之中的事儿罢了。”
宜修敛一敛神色,又微笑看着她:“瞧见方才她们的眼神了吗?个个儿都和乌眼鸡一样了。”
绣夏笑道:“福晋是故意把柔侧福晋竖成靶子,好叫她们的眼睛都盯在蘅清苑呢?”
宜修满意一笑:“终究是你最聪慧,目光长远,嫡侧已定,本福晋犯不着与她争一夕长短,反而惹贝勒爷不痛快。”
又笑道:“所以本福晋不喜柔则,就一定要表现出喜欢她,本福晋要打压她,就一定要表现得护着她,本福晋和贝勒爷越是这样,她们越是厌憎柔则,而贝勒爷反而会觉得本福晋贤惠。”
绣夏喟叹:“幸亏福晋想得明白,不拘泥于眼前,如今贝勒爷的宠爱已经给了她,那这正妻的位置,福晋便要稳住了。所以,柔侧福晋由着别人去斗,您只需要料理好贝勒爷和德妃娘娘就是。”
宜修点点头,忽然又有了几分自嘲:“是啊,贝勒爷是所有人的依靠,虽然善变却是最不可缺的,而德妃如今瞧着是偏着本福晋一些,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
所以,她如今必须要筹谋,等到弘晖来,等到德妃完完全全偏护自己,那时候,即便是贝勒爷也不能撼动自己的地位了。
那时有了福晋之位,有了弘晖,有了后位,贝勒爷的宠爱,就和风里的沙一样,有什么要紧的?
绣夏微微蹙眉,小声道:“原本德妃娘娘就是最喜欢柔侧福晋的,福晋若是想娘娘偏向您,终究还是要尽快生下贝勒爷的长子才好。”
这也正是宜修所忧,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平坦的小腹,有些无奈。
药也喝了好几个月了,却仍然未有半分消息,而自己身子却是康健的,果然是与弘晖的缘分未到吗?
半晌后,宜修才幽幽一叹:“罢了,这事可遇不可求,等有了这个孩子,我才算真的有了依靠。”
等有了弘晖,她便可以高坐后位,看所有女人像自己从前一样为了所谓的“宠爱”,争得头破血流。
而柔则,不过就是其中的一个女人罢了,她的特殊,只是自己想看到,她老去时,与贝勒爷是多么相看两厌。
这也是自己上辈子最最后悔的一件事,太早杀了柔则母子。
所以这一世,多等些日子又如何?
午后睡起,染冬和剪秋拿来了昨日的礼品清单,都是恭贺王爷和自己的,金银珠宝,古画赏玩,都是寻常。
宜修歪在榻上终于听完,懒懒地摆手道:“知道了,挑几样好的拿出来摆着,其余都封在库中,以后留着赏人罢。”
染冬忙道:“福晋,还没念完呢,还有一件。”
宜修问:“什么?”
染冬迟疑一瞬,才答道:“是府上夫人送来的,一盆洛阳并蒂牡丹花。”
宜修眯了眯双眸,并蒂?
“哦?不知这盆牡丹有多么珍贵,可比别家的礼?拿上来瞧瞧。”
剪秋闻言,忙和绘春出去,不一会儿二人便小心翼翼将牡丹花拿了过来,放在了宜修面前。
宜修见这早春里,牡丹花已经半开了,不过最妙的是,一株两朵,一朵紫色的,一朵粉色的。
绣夏微微赞叹:“这二月里能培育成这样,果然是不易的,且并蒂花更是四大名品中的魏紫和赵粉,尤其是这魏紫,更是与姚黄并立为牡丹最奇的名花呢!”
染冬瞥一眼宜修的脸色,淡淡道:“奴婢虽然熟识药草,却不晓得牡丹花儿还有这样的奇种。”
宜修笑得灿烂:“可不就是,奇种并蒂。”
就像她和柔则。
“福晋,您喜欢,那奴婢便好好给它浇水!”剪秋和绘春笑得天真烂漫,并未发觉宜修的微妙不愉。
宜修随即便敛了笑意,变了脸色,冷笑起来:“她真是好心思,送这样的东西给我,呵,并蒂牡丹。”
剪秋和绘春连忙住口,知道自己又猜错了主子的心意了。
绣夏和染冬原本就作此猜想,见主子不愉,绣夏忙劝道:“那一位哪里配作牡丹?福晋若是不喜,便扔了吧。”
宜修冷哼一声:“牡丹,只要一朵开得好便可以了,这一盆就送去蘅清苑吧,权当作她们母女情深,本福晋可担当不起这贺礼。”
剪秋连忙拿起花盆,道:“是,奴婢一会便送给柔侧福晋。”
说罢,她便和绘春退了出去,宜修心中恼怒,冷眸中闪过杀意,夺宠不要紧,若是夺位,她就忍不得了。
绣夏和染冬见主子半日不说话,也不敢言语。
许久后,宜修已然恢复寻常神色,淡淡道:“前儿吩咐你们的事,今日便开始办吧。记住,不光要长得像,还要够聪明,呆呆笨笨的就算了。”
二人忙答应,染冬想了想,还是问道:“福晋,昔年大人就对您和姨娘无甚关切,这个法子,可行吗?”
宜修微微一笑,斩钉截铁道:“一定可行。”
无甚关注不代表无甚情谊,阿玛与嫡母相敬如宾数十年,却也未必真的夫妻情深,个中缘由,岂是一句话说得清的?
不过再如何说不清,自己这一世是不打算放过嫡母了。
片刻后,宜修又道:“吩咐下去,不许克扣蘅清苑任何东西,柔则那里所有的东西都要用最好的,她想要什么,都给她。”
“奴婢们明白。”绣夏和染冬相视一笑。
宜修的嘴角却勾起了凉薄之笑,心中早已经有了谋划,既然贝勒爷处处抬举柔则,那自己就把所有好的都给她,直到她被自己和贝勒爷宠得无度,惹出难以收场的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