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宾几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恭敬地拿起了茶碗,走到了宜修面前。
绣夏和剪秋忙拿了五方鹅羽软垫放下了,只是柔则却柔柔蹙眉,心内又纠结万分起来。
自己方才说了要遵守礼法,如今若是不跪,便是言行不一,可若是跪了,自己,终究是她的姐姐呀!
待几人都跪下了,她才慢慢站起身来,却依旧不肯端起那茶盏来。
宜修柔柔的笑意望着她,暗想,以后自己成了皇后,别说是柔则这个姐姐,就是她的额娘,自己的阿玛,都是要对自己下跪的。
甘惠淑轻轻挪动着手指,只因那盖碗是红玉做的,薄可透光,不过七分烫的茶水摸着一会儿,她们几人养尊处优多年的双指便已经深红,直觉得滚烫难耐。
见柔则迟迟不动,她们几人只能跪着,饶是甘惠淑也再忍不住,侧过头去,面上关切不已:
“柔侧福晋这是怎么了?咱们已然给您做例了呢。”
柔则不肯放过自己的下唇,闻言越发不知所措,眸子竟盈盈有了水光,无助地望着上头端坐的小宜。
她应该会开口替自己求情解围的吧?
化鹤是最为机灵的,见气氛僵持,连忙含笑,走了出来道:
“回禀福晋,今日我们侧福晋来迟并非有意,实在是身子有些不适,所以起晚了,福晋您也知道,咱们侧福晋身子一向娇弱了些,今日这茶,不如——”
“再娇弱,也不能跪一跪都不能罢?柔侧福晋不知道,柳妹妹一贯也身子娇弱,今儿也没有坏了规矩呢!”
苗笙语从柔则一进来就看不惯她,眼下见她又想扮柔弱躲了去,偏偏她的手指却被烫着,她怎肯咽下这口气?
柔则闻言,只可怜地望着宜修:“福晋……”
“什么规矩,能比菀菀的身子重要啊?”
那道清润的嗓音,似乎漫不经心地,忽然地从外头响了起来,正厅内的女人们吃了一惊,立刻都起了身,放下了茶盏。
宜修亦然,却恍然一瞬。
菀菀。
又是,菀菀。
她的一双杏眼已然睁得圆溜溜的,见王爷体贴地抚上柔则的袅袅腰身,又执着她的手。
二人眉目间的情愫,缱绻不断,柔则更是如同见到了救星。
很快,宜修嘴角的笑意恢复,循例一问:“贝勒爷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四爷置若罔闻,只对怀中人低声道:“手这样凉,定是着急来这儿,衣裳穿少了,回头我将额娘赏的玫瑰紫狐袄给你,那个暖和。”
柔则羞怯垂眸:“妾身多谢贝勒爷。”
四爷即刻有些不悦:“昨儿晚上怎么说的?你在我面前不必拘这些礼。”
不等柔则回话,四爷又望着宜修,却淡淡的:“福晋是菀菀的妹妹,咱们是最亲的一家人,菀菀在你面前自然也不必拘礼,福晋以为如何?”
宜修知道他大概是一直都在外头偷听了,顿时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掩饰得极好,欣然走上前来,拉住柔则另一只手来,笑吟吟的。
“王爷哪里话,只是敬茶是老规矩了,所以妾身叫绣夏拿了鹅羽软垫来,怕伤了长姐和月妹妹们的膝盖。”
“只是妾身才听化鹤回禀,王爷就来了,既然姐姐身子不适,妾身岂有不体恤之理呀!”
柔则见小宜宽和,忙也道:“四郎,福晋是最体恤菀菀的,四郎千万不要误会了。”
四爷缓和了脸色,只对一旁眼神慌乱的苗笙语冷冷一哼:“福晋自然最大方得体,只是本贝勒希望你们和从前一样和睦,有些人不要无事生非!”
苗笙语咬牙切齿,和众人一同道:“是!”
柳氏看了看福晋,还是劝道:“贝勒爷,虽然柔姐姐身子不适,但毕竟也要遵循礼节,略表一二心意,福晋体恤柔姐姐,柔姐姐也该……”
四爷见柳氏都说话了,略微一思索,便大手一挥:“把垫子撤下去吧,既然福晋贤德,你们也愿意尽心意,那便福身敬茶,即可。”
说罢,见柔则欣喜,微微点头,四爷方才放心,绣夏又忙把垫子收了起来,只可怜其余几人白白跪了一场。
于是四爷和宜修并肩而坐,珍珠和玛瑙又上了新茶来,江福海又重新喊了一声。
齐月宾和柔则、苗笙语和甘惠淑便分两排并肩而立,最后只站着孤零零的柳令娴。
齐月宾和柔则率先上前,微微屈身,一齐口中道:
“妾身齐氏——”
“妾身乌拉那拉氏——”
“请福晋用茶。”
宜修含笑,率先接过柔则的,缓缓喝了两口,果然十分甘甜,口齿生香,清润至肺腑。
又放下,叫剪秋收了下去,柔则便退至一旁,宜修方才接了齐月宾的,二人在四爷的点头下,也坐下了。
接着便是甘、苗、柳三人,宜修都喝了她们的茶。
不过后头的再好,都比不上第一盏,由柔则,亲手奉上的。
几人坐下,王爷才对柔则笑道:“菀菀,月宾你已经认识了,她左手边的是苗格格,你旁边的分别是甘格格和柳格格。”
“姐姐好。”
柔则起身,与齐月宾再见了一个平礼,随即三位格格再起身,齐齐对着柔则福身。
“柔侧福晋好!”
柔则连忙道:“妹妹们都快坐下吧。”
四爷见三人如今恭敬,才满意点头,又见柔则头上戴的步摇,和手上戴的手环,越发欣喜。
“你这步摇和福晋的是一对,你们姐妹二人戴着,确实好看。”
柔则欢喜一笑,又微微拉起袖管,露出了手环:“四郎别浑说,哪里就好看了,不过是四郎看重福晋,所以才夸菀菀,你瞧,月妹妹昨儿给的手环我也带着呢!”
宜修忍俊不禁,那样的笑容就像上一世皇上当众夸赞甄嬛时,自己露出那样贤惠得体、一位国母该有的笑。
她道:“贝勒爷,这步摇和手环,正如咱们的姐妹情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