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等来了她敷衍的一句:“我知道了,我会定期去医院检查的。”
我话已至此,吴映雪却三缄其口,始终不肯透露半句,一定有她的原因。
干我们这行,最忌讳与人攀缘。
方才我跟吴映雪投缘,才会多嘴提醒两句。
之后为了给自己和阿婆正名,我小小地露了一手,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再劝下去,就是乱了规矩,过度介入别人的因果。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命运,能否自救,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小姑坐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低呼道:“神了呀,你居然真会把脉。”
短短几分钟,小姑就从不屑一顾,变成了彻底信服。
她吵嚷着撩起袖子,也想让我给把把脉。
我对着她那双期盼的大眼睛:“行啊,但你得先道歉。”
小姑老脸臊红:“姑妈说你几句,你还较真了?”
我目光极寒地凝视着她:“小姑,我可以不介意,但你说到阿婆了,你得给跟她道歉!”
小姑被我盯得发毛,似想到阿婆刚刚去世,还尸骨未寒,她打了个寒颤:“行……姑妈道歉,是我错了,我跟你阿婆说声对不起……”
闻言,我收敛起了浑身的戾气,沉默地将手搭在小姑的手腕上。
从阴脉上看,小姑的身体和神魂没啥问题。
不过我却摸到了一丝很细微的颤动,她应该也遇到了脏东西,不过影响不大,多晒晒太阳就能好。
小姑最大的问题,在于她心中的苦闷,以及夫妻关系的不和谐。
于是我照实说道:“小姑,你的身体没啥大问题,就是……就是有个方面,您得重视一下,不然会心火太旺、阴阳失调的。”
小姑正襟危坐,双手紧张地拽着桌布:“啥问题啊?”
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竟我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跟长辈说让她多注意夫妻生活,这多尴尬啊?
我这支支吾吾,又皱眉又叹气,把小姑吓得够呛。
俗话说,不怕医生笑哈哈,就怕医生皱眉头。
见我不肯开口,小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了。
“温心啊,姑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啊?”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哭笑不得:“没有的事,你身体好得很,壮得像头牛!只不过……只不过……内分泌方面不太好,需要……需要姑爹帮忙。”
我羞红着脸,实在是难以启齿。
小姑愣了半天,绞尽脑汁琢磨着我的话。
这时,吴映雪率先反应过来,凑到小姑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小姑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这……”她‘这’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续这话茬,于是便话锋一转。
“行了行了,别再瞎咧咧,这菜都凉了……”她尴尬地给我夹了一块酸汤鱼:“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我和你姑爹关系好着呢,别瞎说……”
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米卦上说了:夫妻背相望。
他们俩离心,甚至分床睡,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
我看破不说破,知道小姑要面子,便也没有再提起,只顾着埋头干饭。
这顿饭非常丰盛,跟过年似的。
酸辣爽口的酸汤鱼、味苦回甘的“百草汤”牛瘪,还有酸入味的腌鱼、香肠腊肉……不知不觉我的肚子就顶得滚圆。
酒足饭饱后,小姑开始安排我的住处,这时,吴映雪主动找了上来。
“娟姐,我跟温心妹子挺投缘,你把她交给我吧,我保证照顾得妥妥帖帖。”
吴映雪办事,小姑很是放心。
她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小姑叮嘱我,要听吴映雪的话,就算住在宿舍里,也要注意安全。
平时缺啥少啥、有什么事就打给她。
我乖巧地点点头,接过吴映雪递来的钥匙。
吴映雪表情不自然地朝我笑笑:“温心妹子,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回宿舍吧,不用等我,我还得上晚班呢……”
她告诉我,宿舍就在酒店对面,一个老旧小区里。
临街那栋的顶楼四户,就是酒店的员工宿舍。
其中801、802套房是女生住,803、804是男生住。
目前暂时没有空房了,不过,我可以先跟吴映雪住802,过几天有个女工要辞职,等人一走,我就能搬过去了。
我对吴映雪感谢了一番:“这段时间打扰你了,我打扫好卫生的。”
“好说好说!”吴映雪直夸我乖巧懂事有礼貌。
从酒店里出来,我提着那变形的大箱子,一步一步朝对面走去。
这小区果真如吴映雪形容的那般又老又旧,很像八九十年代厂矿里的集资房。
楼道里阴暗潮湿没有路灯,爬上顶楼可真是够呛。
我一鼓作气来到8楼,刚站在802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电视的声音,好像是《汪汪队立大功》。
这个时间,大多数同事都在酒店里忙活,我估摸着可能是白班的同事,便收起钥匙,轻轻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门刚敲响,电视声戛然而止。
我好奇地贴在门板上,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也没人问话和开门,于是我开口道:“你好,我是新来的,小雪姐让我先过来宿舍。”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儿也没有。
我等了老半天,又敲了一下门,确定没人开门,我这才掏出了钥匙。
大门打开,我看向黑压压的屋子,心里嘀咕着,人呢?
这时,一股很凉很腥的风,朝我迎面吹来,吹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浑身难受。
大热的三伏天,还是在顶楼,屋里却冷得出奇!
这种阴冷,特别像突然闯进了冷冻室里,让人瘆得慌,我身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这不对劲!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间屋子有问题。
我站在门口,正不知道该进还是退,脚边的行李箱很明显地震了震,鬼仙淡定地说:“别怕,有我在。”
有他这句话,我身上的寒意瞬间就被驱散。
刚才那种让人发毛的感觉荡然无存,屋子里的气温也缓和许多。
是啊,有鬼仙罩着,我怕个什么劲?
或许是有了底气,也或许是奔波一天,我实在太累了,提着行李就走进屋里。
简单地收拾洗漱,我蹲在地上,对着箱子里双手合十:“不好意思,暂时委屈你们了,等过几天换了空屋,我再给你们烧香上供。”
说完,我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被一阵很吵的电视声给吵醒。
客厅里闪着幽幽的蓝光,我清楚地听见熊大和光头强对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