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妩写给枳橘的信并没有很长,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望月楼的事情,而后就问了一下枳橘的近况。
枳橘从未想过韩霜锦居然会给自己写信,心头还是有些暖暖的。
她看完了花月妩送来的信,对如今京中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把握,同时也知道望月楼如今面对的对手也少了几个。
那日得罪的几个,如今严峦与古卯交好,古家又是望月楼的靠山,严峦自然而然不会再针对望月楼。
至于廖忠伦,如今廖家的把柄在唐清璃手上,唐清璃又表明自己的态度,要护着望月楼,那廖家很明显也不会再针对望月楼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方青河还有那个礼部侍郎李福灯了,要处理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枳橘心头有把握,自从韩霜锦把这件事交给她与花月妩之后,她便一直都很上心。
如今花月妩主动把望月楼发生的事告诉她,她便更加动容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与她商量接下来应当如何做。
“景荣布庄拿下来了,是一件好事。”
韩霜锦写完信便开心地放下了毛笔,她谋划了那么久的事,终于见到成效了。
“恭喜东家!”
枳橘听到这话也很开心,她轻声说:“那东家准备什么时候把琉璃纱安排上?”
朝贡到宫中的琉璃纱已经打出了名堂,如今大家可都眼巴巴等着韩氏布庄开到京都。
这琉璃纱虽然是朝贡之物,但南安帝登基之后说过朝贡之物可与民共赏,故而只要花色不一样,纯色的琉璃纱是可以直接进行售卖的!
至于那些独特的花色,只要韩氏布庄不进行售卖,区别开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不急。”
韩霜锦摇了摇头,虽然拿下了景荣布庄,但要把它面上的这些“诅咒”还有“闹鬼”的事情除掉,还需要安排一段时日,而且最好让有“龙气”的人来镇压一下。
这样才能把韩氏布庄的名头给打出去。
想来,宫中的那位韩美人应当已经在陛下跟前上眼药了吧。
“对了,还有一事。”
“东家尽管吩咐。”
枳橘应了声,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前阵子抓起来的那些人,殿下有处理结果了。”
韩霜锦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廖家与东家达成了协议,我们要把人送回去。”
“这?”
枳橘有些犹豫,东家受了委屈,结果殿下要把人送回去?东家心头想必会不舒服吧。
“但是。”
韩霜锦咳嗽了一声,笑着说:“她说是说要把人送回去,可没交代是什么状态送回去。”
“东家的意思是,只要不死,就能随便折腾,是这个意思吗?”
枳橘眨了眨眼睛,立刻马上反应了过来。
“聪明。”
韩霜锦笑了笑,接着说:“当然,要把人送回去这件事,你我都不知道。”
“奴婢明白。”
枳橘心头了然,便佯装不知,继续严刑逼供,只要不让人死了,随便折腾就是。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韩霜锦伸了个懒腰,轻声说:“祖母与娘那边,就不用让她们知道了,别让她们担心。”
“是,奴婢明白。”
枳橘乖顺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东家,我们已经七日未开店了,也没人来寻…”
“怎么了?担心我亏钱?”
韩霜锦笑了笑,轻声说:“不必担心,他们支撑不了几天了。”
“那奴婢可需要准备点什么?”
枳橘应了声,没有质疑韩霜锦。
“什么都不用。”
韩霜锦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问了一句:“这两日没看到芍药,她在做什么?”
“除了看账本,好像是在反思?”
枳橘犹豫了一下,也不大肯定。
“反思?想啥呢?”
韩霜锦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
“好像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够铺子经营好。”
枳橘回忆了一下,说:“这几日芍药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在取经。”
“傻孩子。”
韩霜锦叹了口气,她虽然知道这是芍药自己的选择,但也害怕芍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最后反噬。
她知道,一定的压力能够促进目标的达成,但是目标太大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因为想要达成目的就变得极端了。
有些事情如果一直钻牛角尖,到最后走极端,那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
“就先这样吧。”
韩霜锦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插手,有些事总要放手让手底下的人去做,要不然什么事都依靠自己的话,手底下的人得不到成长,她自己得累死。
反正如今也有容错的时间,等实在不行的话,韩霜锦再插手就好了。
“是。”
枳橘应了声,又说:“东家,这几日从奴隶市场买来的人都调查的差不多了,家世都清清白白,年纪虽然不是很大,但不乏两三个聪慧的可以重点培养。”
“不错。”
韩霜锦点头,又说:“这些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段日子你先选两三个觉得合适的培养着,等到时候可以上手的话就直接安排到布庄和食锦小店里去。”
“是。”
枳橘点头:“东家,那爱心苑?”
“开。”
韩霜锦摸了摸自己的护甲,淡淡道:“他们觉得拿捏住了我,殊不知这年头多的是孤儿,与其培养几个不忠心的,还不如直接把人都掌握在我手中。”
“他们不是觉得族中若是不给我送人的话,这铺子就开不起来吗?我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意,可别忘了,族学和在铺子中做伙计的机会,都是我给的。”
“我若是不想给,谁都别想要。”
韩兴邦府上,书房。
“事情就是这样了。”
韩兴邦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女子,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韩霜锦是真的狠,直接把族中的那些人全都给送了回来,而且还把铺子都给关了,说是什么要好好调整之后再重新开业。
这被送回来的人怎么舍得丰厚的月银?虽然被送回来的人都是事出有因,但是他们自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啊,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怎么韩东家一回来了就变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们多少都是听了族长的话才这样做的,这韩东家连族长的面子都不给了?难道韩东家真的这么厉害?族长都看她的脸色行事?
最近族中的意见可大的很,都对族长有些不服气,他们可舍不得这白花花的银子。
韩兴邦被质疑自然不开心,把族中的那些流言蜚语都压下去了,等着女子的下一步指示。
“韩霜锦。”
女子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笑着说:“有意思。”
“主子,我应该怎么做啊?”
韩兴邦是真的有点愁了,他没想到韩霜锦居然真的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直接把人送回来也就算了,还把铺子都给关了。
“你想怎么做?”
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我自然是想要把人都送回去,而且那些铺子什么的本来就应当是族中的。”
韩兴邦手握成拳,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韩氏布庄很快就会被罗氏布庄取代,食锦小店再过一段日子也要换人了,到那个时候,韩兴邦就能够名正言顺把这些东西收回族中来经营。
谁知道韩霜锦居然回来了,她不是深受太后与公主喜欢,要被留在京中吗?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真是该死!
“怎么把人送回去,你有计划吗?”
女子淡淡地问了一句。
“请主子明示。”
韩兴邦听了这话,知道女子应当是有什么吩咐,恭敬地行了个礼。
“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就是了。”
女子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指示,只是笑着说:“这韩东家,也差不多快要议亲了吧?”
“是。”
韩兴邦听了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次日,韩府。
“小姐,小姐。”
还在睡梦中的韩霜锦迷迷糊糊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声音,翻了个身不想动。
昨日因为唐清璃给她写了信,她有一种紧张的感觉,想着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早点归京,一忙就直接忙到了深夜,这会还没睡够呢。
“东家?东家。”
枳橘来到了韩霜锦身旁,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怎么了?大早上的。”
韩霜锦真的很痛苦,她睁开了眼睛,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枳橘,无奈地坐了起来。
“小姐,夫人让您收拾一下去前厅,族长来访。”
来通传的小丫鬟有些战战兢兢的,害怕韩霜锦责怪自己。
小姐有起床气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一般都不怎么愿意在小姐睡觉的时候打扰她,不然哪怕小姐平时脾气再好,这个时候也会生气。
“韩兴邦?”
韩霜锦微微皱眉,回了一下神,问着:“这么早跑过来干嘛?闲着没事干给我添堵啊?”
“小姐息怒。”
小丫鬟连忙跪了下来,有些害怕。
“没事,你别怕,小姐不是说你。”
枳橘轻轻地把小丫鬟拉了起来,温声说:“东家一会收拾好就会过去的,你放心去回话吧。”
“是。”
小丫鬟这才站了起来,看了韩霜锦一眼,然后就走出了房间门。
“来干嘛?”
韩霜锦懒懒地不想起床,被这么折腾了一下,她确实是有点烦了。
“不大清楚。”
枳橘摇了摇头,轻声说:“这个消息是小丫鬟带过来的,奴婢不清楚。”
“我不想起!”
韩霜锦是真的很痛苦,谁想起床!睡得好好的,干嘛要起来!
“东家,人已经到了,您准备了这么久,咱们要不然就去看一眼?”
枳橘知道这会其实应当顺着韩霜锦最好,但是人家已经来了,若是不出去,未免也太失礼了。
“可恶极了。”
韩霜锦冷冷地说了声,而后冷哼了一下:“罢了,我起来就是,他们最好是别给我折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东家准备穿什么?”
枳橘自觉扯开话题,同时心头也默默为韩兴邦点了个蜡烛,什么时候过来不好?非要挑东家睡觉的时候,这下好了,等着东家火力全开吧。
“随便,都行。”
韩霜锦起身净面,在枳橘的伺候下很快就换了身得体的衣裙,来到了前厅。
韩兴邦今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个随从还有看起来年纪有些大的女子,这会正在和柳棠说什么,柳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韩族长,别来无恙啊。”
韩霜锦进门就看到了与柳棠一同坐在主位的韩兴邦,挑了挑眉也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霜锦都这么大了呀?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原本还在和柳棠说话的韩兴邦听到了韩霜锦的声音便起身,看着缓步而来的他,心下微微有些诧异,这韩霜锦似乎越来越漂亮了。
“多谢韩族长夸赞。”
韩霜锦大大方方地应了声,也不多说什么。
柳棠看她来了,也不犹豫,直接把主位让了出来,坐在了韩霜锦的下方。
韩兴邦看她这个动作微微蹙眉,刚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没开口。
“族长请坐。”
韩霜锦也没有谦让,直接就坐在了柳棠让出来的位置上,吩咐了一句:“族长是贵客,快快把我从京都带回来的毛尖给奉上来。”
“是。”
小丫鬟应了一声后退下了。
韩兴邦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韩霜锦说的这个毛尖具体是什么,但想必应当是不错的东西,当即笑了一声说:“霜锦破费了。”
“诶,族长这话说的,一两十金的毛尖不算什么,族长要是喜欢的话,尽管拿一些回去就是。”
韩霜锦笑了笑,似乎对这茶一点都不在乎。
“一两十金?”
韩兴邦闻言有些咋舌,他看了一眼丫鬟端上来的毛尖茶,微微的清香确实是不同以往喝的茶叶,可是这一两十金,普通人谁喝的起啊?
一想到这里,他更加笃定韩霜锦去京都赚了不少银子,都喝的起这么贵的东西了。
“是呀,是陛下特意赏赐给我的,据说是有市无价,我也不大清楚。”
韩霜锦笑了笑,接着说:“只知道应当是不错的好东西,毕竟是贡品。”
“这…”
韩兴邦听了这话心头不自觉一沉,陛下竟然对韩霜锦这么好!
“族长,您尝尝?帮我品鉴品鉴。”
韩霜锦笑得大方,她看了一眼韩兴邦,接着说:“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喝呢。”
“哈哈,我尝尝。”
韩兴邦听了这话,心头就更加坚定自己一定要把这些铺子都收到自己手中的想法了。
“好。”
韩霜锦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目光淡定地落在了旁边的女人身上,轻声问:“族长,不知道这位是?”
“喔,霜锦许久未曾回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永州城最出名的媒婆许娘子了。”
韩兴邦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为了韩霜锦好的模样,轻声说:“霜锦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议亲了,许娘子在永州城的口碑那可是顶顶好的,我正好也带来给你瞧一瞧。”
“韩东家好。”
许娘子不愧是做媒婆的,直接就是一个自来熟,毫不犹豫便开始夸韩霜锦:“久闻不如见面,我们东家果然是这永州城最漂亮的小娘子。”
“不知道东家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呀?我许娘子在永州城说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东家尽管提,没有我寻不到的郎君。”
“我何时说过我要议亲?”
韩霜锦听了这话挑了挑眉,虽然面上带笑,但说出来却是不怎么好听:“不知道是哪位多管闲事,跑去和族长说了不三不四的话?”
“这…”
许娘子听了这话脸色不是很好,看了一眼旁边的韩兴邦,心里不自觉嘟囔着这活计怕是有一点不大好做。
“咳咳。”
韩兴邦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霜锦啊,是我想着你年岁大了,父亲又…所以才想着找许娘子来为你相看一下。”
“族长。”
柳棠听了这话可就不乐意了,她看着韩兴邦,冷冷地说:“我与婆母都还在呢,哪怕霜锦父亲已经离世了也还有我们操持。”
“瞧我这话说的。”
韩兴邦听了这话懊恼不已,连忙说:“是我不好,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只不过我也是为了我们霜锦好,毕竟霜锦在京中也。”
“我不嫁。”
韩霜锦摇了摇头,淡淡说:“如今家中这么多事都等着我处理,没必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这怎么能是浪费呢?”
韩兴邦听了这话心头暗自高兴,但面上却很着急,他连忙道:“女子到了年纪就应当在家相夫教子,我知道你因为父亲突然离世而辛苦,但是…”
“族长。”
韩霜锦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你最好弄清楚,现在我才是韩家的家主,相夫教子这种事情,与我挂不上钩。”
“你可以用平日里评论女子的眼光看我,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与你印象中的女子不一样。”
“是,我知道你的意思。”
韩兴邦脸色不大好,尤其是听到了韩霜锦说她是韩家家主的时候,心头不自觉有些恼怒。
不过是因为韩升平死了之后没有嫡子可以继承他的家业罢了!韩霜锦还真的以为她自己有多厉害!
这琉璃纱指不定就是韩升平折腾出来的,只不过是他死的太早了,来不及说而已。
“族长,霜锦不是那个意思。”
柳棠看韩兴邦的脸色不大好看,连忙说:“霜锦,还不给族长道歉?”
“我就是这个意思。”
韩霜锦摇了摇头,接着说:“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族长,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也有抱负,想要把韩氏好好发展吧,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嗯?”
“霜锦这话,我还真是听不明白了。”
韩兴邦看着她,这会脸色是真的沉下来了。
“原本族长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寻你的。”
韩霜锦笑了笑,冷冷地说:“韩氏布庄还有食锦小店最近送回去的人不少,应当都找了你吧?”
“是又如何?”
韩兴邦看着她,又说:“他们也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改一改罢了。”
“霜锦啊,不是我说你,你未免也有点太意气用事了吧,这些人都是族中精挑细选送过来的,结果你一句话就把人都给送回来了,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哪怕他们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可以和我说啊,这一下子就把人都送回来了,他们面子上过不去,整的大家都有怨气。”
韩兴邦说着说着还叹了口气,显然是极为不满。
“族长这话说的,倒是显得我有些不识抬举了。”
韩霜锦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护甲,淡淡道:“可是族长是不是忘记了,这韩氏布庄还有食锦小店,都是我的,这些机会,是我想给,才有的。”
“若是我不想给,奴隶市场多的是人让我挑。”
”你!”
韩兴邦被这句抢白气得话都说不出来,韩霜锦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我怎么了?”
韩霜锦笑了笑,毫不客气地说:“一个铺子名声是最重要的东西,那些我送回去的人一个二个都想着往自己的口袋里捞东西,也不想想自己吃着这碗饭是凭什么,是我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来到这里,一日三餐都不需要他们额外支付,只求他们能够用心对待自己的工作岗位还有铺子,甚至有些离自己家中太远的,我还会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族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吧?正常人得到这么多不说感恩戴德,基本上也都会认真的对待我交代的事情才是吧?而你现在跑到我面前来和我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的心里比我更清楚吧。”
韩兴邦听了这话脸色彻底难看下来,他看着韩霜锦道:“我不过是担心你日后的名声,这才上门来多说两句,现在看来倒是讨人嫌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族长这话,霜锦不敢当。”
韩霜锦失笑,又说:“只不过京中的贵人曾经金口玉言,霜锦的婚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什么?”
韩兴邦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当即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自己今天来这一趟什么都没有,现在看来还得罪了韩霜锦。
“族长还有事吗?”
韩霜锦笑了笑,她与唐清璃两情相悦,婚事自然不能由自己做主,她这么说一点毛病也没有。
“哼!老夫还真是长见识了!”
韩兴邦冷冷地哼了声,说:“既然如此,那从今日开始,老夫就不管你们家了,你们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老夫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