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叟毕竟是宏院中人,尸体自然也是被宏院领走了,但听宏院中人说,此人多年来鲜与人交涉,在院中存在感极低。
当怒气渐渐退去,陆怜生心中仍对那老叟有些许怀疑。
似乎在他死前唯一做的特殊之事,便是告知自己身世,引导自己前去探究身世之谜。
再然后他便宛若一颗无用的废棋,借秦忠之手顺理成章地被抹杀于世间。
应东流轻拍了一下陆怜生后脑,问到:“想什么呢?不过是杀手杀人未遂,反正你现在暴露在秦忠眼皮子底下,以后此类事恐怕不少。”
陆怜生沉思片刻,终究没有道出心中猜测,如果那老叟一切行动,皆是由黑雾指示,便又说的通了。
毕竟就在那一夜,也是自己初次与黑雾相见的时候。
陆怜生始终不知那黑雾底细,也就不希望应东流与老马,与其交涉太深。
万般阴谋,尽加吾身即可。
应东流看出陆怜生心中藏着心事,但却并未发问。
那个曾流落在长宁街头,不谙世事,只会读书的傻子,如今似乎也心思深了。
但应东流还是那个应东流,他见不得身边人愁眉苦脸的样子。
既然是被这刚刚遭遇的一场刺杀,坏了心情,那便在这花花世界中,另寻欢愉,慰藉内心的不快吧。
“过段时日便要去那水镜福地修行了,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碰巧给你送礼的官员中,有人送了暖熏阁的香票。本少爷与老马一致决定,今晚去暖熏阁舒展身心。我看你伤势已无大碍,便与我俩一同前去,莫要推辞。”
“暖熏阁?怎听着像烟花巷柳之地?”
“哪那么多废话,我叫你,你便去。”
“我如今哪来的心情?”
“别逼本少爷捅你几个窟窿,拔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应东流讲话向来只是通知,而非商量。
老马在一旁乐得咯咯直笑,对他而言这暖熏阁,可胜过世间一切福地千倍万倍,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沾这小子的光。
确如陆怜生猜测一般,暖熏阁乃是上京第一青楼,此地不同于寻常青楼,虽号称对外开放,可其中不少规矩,都颇有教坊司的意味。
阁中美妓大多从小接受宫里调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常常信手拈来。但她们又并非艺伎,最终做的仍是那卖弄皮肉的生意。
而进入暖熏阁的客人,大多也都是达官显贵,每人凭手中香票入内。依着规矩,若无香票,纵使能拿出万两黄金,也只能请你移步别处。
老马怀揣着期待,早早备好了马车,待用过晚膳,亲自驾车与陆应二人一同前去。
应东流办事讲究的便是一个神速。
不论是第几次踏入天凉街,那满街的繁华与流动的霓虹,总是能迷人双眼。
陆怜生不禁感叹道:“今天一天像做梦一样,面前刚死了人,如今便出来游乐了。”
应东流道:“死个连你自己都怀疑的人物,有什么可惋惜的?”
陆怜生撩开马车帘子,远远望了眼望星楼,道:“不如还是去老地方吧,刚好我也想再去拜谢一下上官楼主。”
应东流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绳子,已有将陆怜生捆缚之意。
“本少爷不管,今夜你好好配合,不然纵使是五花大绑,也要将你带进暖熏阁。”应东流的语气依然强硬。
老马在车前,吹着轻扬的调子,调侃道:“傻小子没体会过那滋味,自然不知其中乐趣。那暖熏阁的姑娘个个都是人间极品,但凡今晚与阁中姑娘云雨一番,往后恐怕就要流连忘返喽。”
陆怜生只是羞红了脸,心里想着今晚一定什么都不做。可是要是踏入了这烟花巷柳之地,涟漪姑娘会不会就因此,嫌弃自己身子脏了,从而讨厌自己呢?
憋着满肚子的心事,马车缓缓停下,阵阵幽香已扑鼻而来。应东流本就是一副少爷模样,举手投足间便是与生俱来的贵气,自然立刻引得门口老鸨的注意。
“公子是生面孔啊,莫非今晚也是为了新晋花魁特意捧场?”老鸨举止风骚,迎到应东流身前说到。
'“老马,还有新晋花魁呢,看来今晚是来对地方了。那个,骚婆娘,记得把本少爷还有我的书童、车夫都服侍好了。”应东流说着掏出怀中三张香票,交予老鸨。
暖熏阁每晚发售的香票不过百张,这便意味着偌大的青楼,每晚最多只接待百名客人。
每张香票都可谓来之不易,老鸨见过有豪客一掷数张香票请贵客来此,却从未见过有人带着书童、车夫一同入内享受。
一张香票由子票母票相连,入阁前裁去子票,之后客人携母票入内。
百花幽香以一种极其恰到好处的比例,充斥在暖熏阁内。
而且不知此处用了何种奇妙手段,阁内四季如春,温度宜人,甚至还时常能感受到暖风拂面。
在数名妙龄少女的挑逗簇拥下,陆怜生三人被迎进了阁内。
华丽的装潢倒并未让应东流眼前一亮,金银珠玉他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听闻龟公讲述,阁内姑娘分为三等。
下等姑娘虽姿色上乘,但一般只负责迎客,主要陪侍的也是寻常官员、公子。
中等姑娘气质出尘,歌舞曼妙,负责在舞台表演助兴。
上等姑娘沉鱼落雁,无论容貌气质都是万中挑一,并且才气足以媲美上京最有名的才女。
三人逐步走入暖熏阁深处,听着一阵阵动人的琴音,也看到了所谓的中等姑娘。
陆怜生望着舞池中央,十几名如天仙下凡的女子,她们的一颦一笑足以用摄人心魄来形容。
难以想象,那常人连面都无法得以一见的上等姑娘,究竟还能美到何种模样。
“先前某人不是很抵触这风月场所吗?怎么如今也看的那么香了?”
“食色性也,我毕竟是个健全男子。”陆怜生面不改色,认真说到。
见陆怜生能把下流事都说得如此正经,应东流不禁连连说到:“好好好,读书人果然凡事都能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