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管家一副有能耐你就去的表情,中年男子恨得咬牙切齿,大声喊道:“你们如此欺压良善,难道不怕国法森严吗?”
“国法?笑话,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是什么身份,说出来吓死你!”没等那管家开口,他身边的一名壮硕家丁粗声说道。
“实话告诉你,就算国法再森严,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我劝你识相点儿,拿钱走人,免得多生是非。”管家开了口,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人群中的朱标,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有钱人家耍了个手段,打算低价强买。这要是放在后世,中年人可以去法院打官司,申请撤销显失公平的合同,还能反诉对方欺诈甚至变相抢劫。
可惜生在封建时代,中年苦主一没有证据,二没有后台,即便占理,普通官府八成也不会保护他的权益。而且,看样子对方还不是一般的土财主,肯定有大背景,否则怎敢大放厥词——国法都管不着。
朱标看到这个管家如此托大,心中更是痒痒得很,凭借他现在天下第二的身份,不来一个替天行道的壮举,真是白瞎了。只见他回过头去,压低了嗓门喊道:“午门外不是有登闻鼓吗?去告御状啊,哥们儿!”
这一声喊叫,又给人群带了一些骚动,有人附和,嚷嚷着让中年人去敲登闻鼓。朱元璋设立这个登闻鼓,为的是民间诉讼在遇到各级官府互相推诿或者内有重大冤情的时候,便可击鼓。由负责看守的监察御史引奏,胆敢阻拦者死,家财、妻女、土地罚没。
中年男子有些意动,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路,但也清楚一般的官府肯定是管不了,去击鼓告御状是一条路。他攥紧了拳头,狠狠瞪了对方的管家一眼,转身准备直奔午门。
那管家听到登闻鼓,面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见到中年男子真的准备去午门击鼓,说道:“登闻鼓不是那么好敲的!你知道吗?所告不实者,杖一百。”
男子听到管家这么说,身子转到一半停住了,他有些犹豫。杖一百,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小命都得搭进去。看到自己的恐吓有了效果,管家觉得有必要再来一击,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和你说,我们盘下你的铺子,干的是皇家的买卖。这其中的份量,你自己掂量吧。”
此话一出,中年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围观的人群也炸开了锅,任谁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口无遮拦,大庭广众地把老朱家给抖搂出来了,关键还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
要不是一旁的常秀拉着,朱标就扒开人群上去理论一下——他老朱家何时干过这种缺德事儿。
“秀儿,你也听见了啊。纯纯的污蔑啊,这是往我朱家头上扣屎盆子!”朱标愤愤地说。
常秀只是装拽紧朱标的衣袖,一句话都没说,脸色异常难看,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管家。
朱标见常秀也不劝劝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再看她的神情,问道:“秀儿,你怎么了?”见她一直盯着那管家看,两个眼睛都要冒火了,不由得奇怪:“秀儿,这个人你认识?”
常秀收回了想刀人的目光,低下了头,拽着朱标的袖子就往外走。离开了人群,她才轻声说:“殿下,此人是臣妾娘家的管家。您想想他说的话,再看看这个地方,是不是臣妾弟弟选定开店的位置?”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起先,常秀并没有认出管家和两个家丁是常府的人。自从她嫁给太子之后,很少回家,家里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她也不是全认识,只是恍恍惚惚觉得似曾相识。后来听那管家的口气以及最后说干的是皇家买卖,她立马联想到了弟弟所说的与太子一起开店的事情,店铺选址好像就在附近。两厢印证,她一下子就猜到了管家的来头。
朱标左右看了看,回想起那日与常茂关于美加净店铺的谈话,不禁恍然大悟——原来那管家说的还真是实话。他心里把常茂骂了狗血淋头,这个蠢货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什么都说。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赶紧安慰常秀。
“秀儿,你别哭。这肯定是底下的人仗势欺人,与茂弟无关。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店铺实价也就一百多两,你家也不缺这个钱,茂弟不至于干这种事儿。”欺压良善的是郑国公府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只能尽量把常茂摘干净。
“就算弟弟不知情,但府里尽是些这样的人,也是他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将来早晚要惹祸上身。父皇已经颁了铁榜,警示各公侯府邸,要严守国法,可家里却......”常秀无奈地叹了口气,仍止不住地笑声抽泣。
“这......”朱标也有些无语,自从铁榜申诫以来,常家怎么总出事儿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回还把他给牵扯进去了,万一要是传到便宜老爹耳朵里,那可没好过果子吃。
“不行!登闻鼓绝对不能敲,捅破了天,大家都跟着倒霉。”朱标暗想,如今这情形,他也不好再出面了,但是这个公道得讨回,这个恶劣的影响得消除。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秦顺走了上来。
还没等秦顺开口,朱标一把搂住了他,小声说:“顺子,这次还得你出马。事情原委不用我说,你也看到了。对方是郑国公府的,我就不好出面了。你想办法把人领到应天府去,让兰以权处理此事。”
“小的明白。”秦顺点点头,经过李进的事情,他对应天府可谓熟门熟路,朱标的套路他也懂一些。
“我就一点要求,让那痛快地拿钱,把这个买卖做成就行了。告诉兰以权,此事与郑国公本人无关,他也不会过问此事,就当成一个普通纠纷案件,低调处理。”朱标怕秦顺不明其中关键,特意嘱咐几句。
一旁的常秀,听到朱标的叮嘱,悬着的心也略微放下一些。娘家接二连三出这样的丑事,还都被太子撞见了,她真担心太子盛怒之下,直接向皇帝奏报,这样常家可没好日过了。得知朱标将此事压给应天府,又要低调处理,心中一阵暖意。
“秀儿,咱们回去吧。这里的事情让秦顺处理。”朱标拉着常秀,叫上马忠,朝西华门方向而去,秦顺则再次回到人群之中。
“兄台去击登闻鼓,虽然能够直达天听,但越级上告,风险毕竟大了些。为何不去应天府告状?”秦顺走出人群,向中年男子抱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