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羽倚着雕花窗棂幽幽长叹,“你知晓的,”她垂下鸦睫,在瓷白的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凤座上的那位向来不待见我,故而...”鎏金博山炉腾起袅袅青烟,模糊了她唇畔的苦笑,“那日同你说的体己话,字字皆是肺腑之言。”
话音忽而凝滞,“谁知前日,你的那个大哥哥,却说...却说宁愿忤逆他的母后,也要换我凤冠上的一粒东珠。皇家权贵于我不过镜花水月,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嘛?”如羽看着萨仁水雾涟涟的眼睛,轻声问了一句。
萨仁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话,她对沈修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何时心动而不自知,也许只是他的一句话或者看他的一个眼神。
“姐姐这话…”萨仁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借整理鬓边珊瑚步摇垂下头,镶银马鞍纹的袖口已皱作一团。
她看着琉璃盏中的翡翠白玉羹汤,那一圈圈的涟漪好似哪日她和大哥哥坐在布苏湖岸边看到的湖面一样。他解了玄狐大氅为她挡风,眼波流转间的星火,直接灼烧到她的心头。
案桌边上鹤嘴铜壶上隐隐飘来沉水香燃尽的余韵,惊醒了恍惚的回忆。萨仁这才惊觉:原来大漠儿女的情动,不似骏马踏破荒原的轰烈,倒像春雪消融时,第一滴渗进枯草根的水珠。
“我明白的。”
青瓷盏底残茶突然泛起细纹,她急急用帕子按住越窑冰裂纹盏,却止不住指尖轻颤。绣着缠枝莲的绢帕浸在夕照里,恰似那日沈修谦赠的胭脂匣子,分明是并蒂莲纹样,终究开成了各表一枝。
“姐姐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嘛?”屏风边上的铜镜中,倒映出明眸两双,只是一双浸着塞北霜雪,一双染着江南烟雨,中间隔着永远错位的更漏声。
“当然不是。”如羽拈起缠枝莲纹瓷盘里的桂花糕咬了一口。“我既应了这九曲回廊里的姻缘,她慢条斯理拭着指尖,总得替他把前朝后庭的棋局摆弄明白。”
“他虽说愿意为了我忤逆皇后,天家母子的对弈啊...”她忽然低笑,“刚极易折,慧极必伤。我怎能让他把这盘棋掀翻呢?如今我偏要这黑白子都各归其位。”
“妹妹,你说呢?”如羽将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掷回盘中,突然抬头对上萨仁的眼睛,问她的看法。
萨仁被她突然一问,有些恍惚,“若是换做是我…,我们草原女儿的情意,原该是月光下的银刀,不必见血封喉,却能守他帐前千里霜雪不沾衣。”
“既如此,那便劳烦妹妹——”
如羽腕间缠着的伽楠香念珠忽地滑落,108颗沉香木珠子滚过织金妆花缎,恰似凤銮殿前那串永远数不完的玉阶。她拈起其中刻着《心经》的母珠,指尖抚上“无挂碍故”四个字。待寅时三刻花轿过朱雀门,劳你将这沾染过三千遍《地藏经》的念珠呈到皇后面前。”
“佛曰:放下执念方能得自在。也希望皇后能放下对我的成见。”如羽指尖掠过萨仁掌心,在“观自在”三字上叩出清音,“请皇后移驾三皇子府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