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鬼差，还是头一次亲身体验“鬼打墙。”
面具人和无常客在齐云山上空来回数次，他们总觉得自己和这座山之间隔着什么。朦朦胧胧地，说不清道不明，心里非常不舒服。
面具人把心里的这种感觉告诉无常客。
无常客神情顿时变得严肃：他知道，面具人的视觉和思维中如果有一个被干扰的话，他就会出现这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看来……我们俩遭遇了‘鬼打墙’啊，暗地里有人不希望我们找到周国玉的巢穴，或者说，不希望我们救出死神大人。”
面具人补充说：“或者更进一步，有人不希望世界变回原本的模样，毕竟大人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唯一希望。”
这倒说的越来越严重。
作为起头的人，无常客状做不在乎的样子摆摆手，意思是什么阴谋都不足为虑。
“我们先收起发散思维，把解决眼前的问题放在第一位，比如说我们得先确定我们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齐云山。”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脚下。
触手可及的云，以及云下起伏的峰峦，这一切和真的没有两样，会是假的吗？
面具人：“我朝左你朝右，各飞到齐云山山脚。如果我们没有碰面，那么脚下的齐云山八成就是真的，至少能排除‘视觉上是假的’这种可能。”
两分钟后，碰了面的二人面面相觑。
“……”
“……”
“这齐云山还真是假的。”
“离开齐云山试试。”
……
几乎是瞬间就来到山脚下已经没有人烟的村庄，未原放下未清，他们三人站在村庄中间的土路上，从这里向四周看，除了没见到有村民往来，别的倒都挺正常。
没有打杀，也没有掳掠的痕迹，一切都很自然。
“这里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未原，这里原本住的的确是农户，不过几个月前城里有一伙人联合起来把这里的农户赶跑了，占地为王自封为强盗。”
未原咋舌：“这伙人倒是挺会侮辱自己。”
未清疑惑：“那群人为什么要抢这里？世界毁灭之后……等等，我有相关记忆，齐云山山脚受到周国玉的庇护，这里不会受到死神的侵扰，齐云山脚下的确是洞天宝地。”
她的相关记忆迟到但未缺席。
更大的疑惑也随之而来。
是唐叶的疑问：“周国玉有庇护一方的本事？这么看，岂不是和神明有的一拼吗？”
“我感觉周国玉不像是会庇护贫民百姓的人，他不添柴加火让山脚下的百姓过的更加困苦就不错了。”
“没错，”未清作为全程参与过的人，解释说，“周国玉会从中抽取高额‘保护费’，也可以称之为‘买命钱’，他的确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神明，他的庇护都需要被庇护者付出高额的代价。
在世界毁灭之前，周国玉庇护的是偏北方的一座城市，世界毁灭后才转而庇护齐云山角，因为周国玉用十多年赚来的钱在齐云山上修建了那处秘密巢穴，他得保证自己辛苦搭建的家不会被毁，庇护……也有可能只是顺便。”
“啧。”
“果然。”
未原又总结说：“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啊。”
随即他收回思绪，专注地观察周围。
受到庇护的村庄外观上保存较为完好，有几处住户砍的柴火成捆地堆积在院外墙角，地面上几乎没有浮土……话说回来，既然农户已经被城里人（强盗）赶跑，那群城里人还会好心地帮忙扫地，砍柴吗？
未原已经走到堆积的木柴前，见到柴火的切口都很新，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砍的。
“未原，前面那户人家在冒炊烟，里面会不会还有人幸存？”
未原视线焦点在近处，唐叶则在观察远处，未原顺着唐叶所指抬起头看去，见到前面百余米处果真有一户人家的烟囱还有余烟。
他们走到那座院子前面，发现院门半开着，他们三人交替着对视，一致决定进去看看。
未原打头阵，缓慢推开院门，视线看向院内，里面无人，倒是屋檐下的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很显然，这里原本一定是有住户的。
“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
未原于是走进院子里，径直去了厨房。土灶里还有火红色的灰烬，锅里也还有余温，未原尝试闭上眼睛近距离感应，发觉这个村庄里死气最浓重的地方就是这户人家里。
未原的心一沉。
他随即陷入沉思。
山脚下浓重的死气飘在齐云山上空没有散去，就像这户人家的灶里还有余烟，死气可能刚产生不久，制造死气的人也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身上一定残留着最浓郁的死气，未原很清楚，身上沾染这种气息的人就算过上三天三夜，身上也会有残余的气息留存。
“唐叶，未清，封锁这里。”
未原则径直走向屋子。
他用精神力搜查了整个院子，死气最浓郁的那部分正在屋内。
没等他踹开屋门，一道身影抢先撞破屋顶直冲天际！
“拦住那个人！”
未原猛喝，化作灰雾跟随那道人影一起冲向天空，速度要快上数十倍，那道惊慌失措的影子甚至没能飞到比树还高，就被未原截断去路：“你走不了。”
影子停在空中，四肢不受控制般地不停抖动。影子后面的人不知是男是女，明明已经无路可逃还维持着幻术不肯撤开，未原根据影子的身高判断，影子后面可能是一个女人。
唐叶姗姗赶来，未清也恢复了些许力气，和唐叶一起拦住影子身后的路。
未原没有绕弯子，径直问影子：“村子里的那些人呢？”
影子仍自顾自地发抖。
“撤！”
未原抬起一只手，灰色的雾以迅猛之势包裹影子，把幻术吞食地一干二净，等到灰雾又回到未原身边时，影子已经显出她的形貌：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头发微卷，带着圆框眼镜，穿着黑色常服的女孩。
未原扬起一边眉毛，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自己似乎曾经见到过她。
女孩见到遮眼面容的幻术被撤掉，她只好结结巴巴地开口：“是……是我干的。”
“你可杀人了，还是相当于屠戮了数个村子。”
“反正、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未原视线锐利：“你怎么知道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好人？如果有呢？难道他们本性不好你就有决定他们生死的资格？”
她无话可说了。
未原视线微抬，见唐叶的神情有异，于是分出一缕灰雾到她面前晃了晃，等唐叶抬眸看过来，未原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唐叶……对不起。”
唐叶没有理她，飞到未原身边才回身看向自己曾经的好友。
她的穿着和外表，都是唐叶熟悉的样子，就连有些胆怯的性格也没有变化，但总有些地方变了。唐叶蹙眉望着夏索安，带着不解和审视。
“对不起……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必须这么做。”
说完这一句，夏索安身上燃起白色的火，她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大增。夏索安借助这股力量逃离未原的封锁，向着山城城内逃去！
“你跑不掉！唐叶，你留在这里保护好未清！”
未原丢下一句嘱咐，奋力朝夏索安追过去。还没有谁的速度能超越死神，就算夏索安燃烧自己的灵魂也不行。两道身影流星般划过山城的上空，在山城东边的大片废墟间止住——遮蔽天日的黑雾宛如一张网，拦在夏索安和未原前面。
灵魂一旦燃烧，就会面临必死的局面，其实夏索安止步还是冲进黑雾里，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她还是停了下来。
回头时，脸上带着扭曲的苦意。
“那个魔鬼很快就会回来的，保护好唐叶……他、是他要我这么做，逃跑的办法也是他交给我……不知道会……”
不知道灵魂会烧起来，自焚般疼痛难忍，不知道自己会死？
现在都不重要了。
唐叶也没有听未原的嘱咐乖乖在齐云山脚下待着，她娇小的身躯背着未清，速度上比未原要慢一步，来时正好目睹夏索安的灵魂化为灰烬，听到夏索安的最后一段话。
噼啪——
伤感的情绪尚未酝酿，四人眼里的世界宛如玻璃镜，伴随破裂的声音裂开道道痕迹，最后碎成无数半！
“她是……你的朋友？”
唐叶轻轻点头，沉默不言。
镜子般的世界碎裂了，她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变得活跃。伪神收起他布下的黑色巨网，傲然地飘到他们面前：“如何？我预判的够精准吧？”
“谢谢，”未原先道谢，随后才是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跟着你的同伴们来的，顺便找周国玉办点事儿，更顺便地救你一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未原露出好奇地笑：“如果我真的欠了你人情，你打算让我怎么还？”
伪神可非没有准备，他很少打没有准备的仗，心中早有想法，“简单简单，你和前世回到曾经的时候，时间节点选在我的家还在的时候，就这样。”
“只是这样？”
“你不信任我？”
他们飘在半空，伪神露出不满的神情，环着双臂绕着未原转一圈。
未原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当然……信任一点，我只是惊讶，难道你意识到犯下的错，准备为自己的行为悔过了？”
“哼……咦？”
伪神察觉到什么，未原也在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身后。齐云山山脚的死气仿佛拥有集体意识，“团结”地一起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
未原抓住唐叶的手，带着两人迅速后撤，不过伪神考虑地要比未原更深一层，思索一瞬后分别抓住未原和唐叶的肩膀：“老兄，你女朋友和你姐姐我先帮你照看，我担心由你保护她们反而会出事——刚发生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刚才烧成灰的那个人提到了苏衅的名字。”
提到苏衅的名字。
再加上夏索安“迫不得已”的举动，那么这庞大的死气有没有可能是苏衅在被未原关进‘黑暗空间’之前计划好的？
可有概率会发生。
未原迅速做了定夺，选择松开唐叶的手，让伪神带着唐叶和未清先向后撤。
“小姑娘，别心急，这点动静在死神大人面前就和有人嘣了个屁差不多，安心安心。”
死气覆盖整个山城。
在未原延伸出去的感知下，山城内的人类信号正在飞速消失，他的心里顿时一沉。
“大人，”伪神心里考虑明白之后，也学着面具和无常改了叫法，“死气似乎在壮大自己，要小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