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鹿棠热情极了,赶紧倒酒,朗声道:
“陛下,难得闲暇,今日腊八节,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司马江玉越看越觉得李清风和段鹿棠之间太过于自然,心中堵得慌,正想借酒浇愁。
于是,三个人轮流给司马江玉敬酒,不一会儿,便见他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
段鹿棠和李清风找个借口,说想起军中还有正事,便溜了。
扶瑾却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这青离姑娘出的馊主意,让她照顾他一整晚,然后故意制造暧昧,从明日起开始不理他,但是又要故意走到他的视线中。
扶瑾叹口气道:“想我混迹青楼七八年,撩个男子竟然还要别人教?关键还是个将军? ”
想着觉得好笑,看着醉得满脸通红的司马江玉,便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起身,扶他起来,轻声道:
“陛下,夜深了,我扶你去榻上。”
司马江玉睁眼,看着眼前漂亮的扶瑾,笑起来道:
“他们走了?孤还没喝够呢?”
扶瑾道:
“陛下,不能再喝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司马江玉道:
“是了,是了,孤是明君,不能懈怠朝政。”
说着任扶瑾扶着他去榻上。
司马江玉突然坐起来,两眼精神,看着扶瑾道:
“扶瑾,你怎么变了?”
扶瑾盯着他,轻声道:
“那,是变好看了?还是不好看了?”
“自然是好看了?孤的妹妹,怎么能不好看?”
扶瑾却冷着眼,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陛下,我不愿做你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司马江玉见他认真,心漏了一拍,以为她是想着没有血缘关系,他便会不认他这个妹妹。
于是他抚着她的脸道:
“你放心,你如今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不会疏远你。”
扶瑾突然凑近他, 轻声道:
“陛下,我不是你的亲人!司马氏宗族庞大,哪轮得上我做你的亲人?”
司马江玉笑道:“我说是就是。”
扶瑾苦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自古以来,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若要变成亲人,除非……”
扶瑾说到这里,顿住了。
司马江玉见她明眸皓齿,似笑非笑,也跟着愉悦起来,顺口问道:
“除非什么?”
扶瑾悠悠道:
“陛下……等你酒醒了,也许便能自己想明白了。”
“孤没醉,孤清醒得很!扶瑾,你说,除非什么?我们才能成为亲人?”
扶瑾笑着道:“陛下,除非你娶我!”
司马江玉也笑着道:“那便娶你。”
扶瑾低笑出声,叹口气道:
“哎……陛下,你是天子,金口玉言,这话可不能胡乱说的。”
司马江玉突然站起来,跑到殿前对着一干宫人侍卫道:
“传旨,孤要娶扶瑾,孤要和扶瑾成为亲人。”
一众宫人震惊了,连忙对着扶瑾和司马江玉道:
“恭喜陛下,恭喜姑娘!”
御前侍卫走上来,恭敬道:
“臣这就去传旨。”
扶瑾却严肃而又害怕起来,厉声喝道:
“不准乱传,陛下喝醉了,胡言乱语的话你们也相信?”
侍卫道:
“可是陛下金口玉言,让我等传话,我等不敢抗旨。”
扶瑾怕闹出事端,赶紧想把司马江玉叫醒,想让他收回成命,可是他这会儿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
扶瑾表情严肃,极为吓人,她冷冷道:
“陛下醉酒之言,不可当真,也不可乱传。明日陛下酒醒,若知道你们传了他的醉言,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这事也不急,你们便等到明日陛下酒醒,他若再主动提起,那便是需要传旨,若他不提,便说明陛下的确是说了醉话。”
扶瑾心中喜欢司马江玉, 但是,她可不能以这种方式约束他,否则往后,他们便连情意都没机会有了。
侍卫及宫人见她如此严肃,皆心想:
“这个姑娘到底是谁,陛下对她如此宠爱,她却不愿意嫁给陛下。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天下女子谁不奢求?可这姑娘却如此不乐意,想必真的不喜欢陛下吧。哎……怪不得陛下借酒浇愁,只有酒醉后才敢吐露真言。”
这时扶瑾怕他们误会,又连忙解释道:
“你们好好照顾陛下,我与陛下不过有故人之情,他照拂我一二罢了,陛下有心悦的姑娘的,但并非是我。”
侍卫及宫人们见她如此说,心中皆暗道:
“我们陛下真是可怜,喜欢的姑娘都带进宫了,人家还找着理由与他撇清关系。”
扶瑾说完后,见他们一个个不敢发一言,便放低声音道:
“我回去了,你们照顾他便是。”
想着叹了一口气,走出殿外,风一吹,酒意上头, 青纺急忙上来搀扶着她。
“姑娘,您喝酒了?”
青纺问道。
扶瑾扶着头,微笑道:
“青纺,你的卖身契上说你有二十五岁了?你喜欢过男子吗?”
青纺突然沉下眼眸,沉着声音道:
“喜欢过的?”
扶瑾道:“那你们……”
“姑娘,我喜欢的男子在故主家,遇到了灭门案,他也殒命了。”
“啊……我……并非故意……”
“姑娘,我与他没缘分罢了,提及也无妨。姑娘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
扶瑾道:
“我十三岁入红尘,世间男女我见了不少。但是,这男女之情,应该是怎样才算?我有时候想他,可是我可以十天半月不见他,他心悦别人,我心痛难忍,但他说娶我,我竟然淡然无波,反而生怕因为此事与他生疏了?你说,我这是心悦他呢?还是不心悦呢?”
青纺道:
“我心悦别人时,巴不得时时处处与他在一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拨动我的心弦,他说要娶我时,我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所以,姑娘这个反应倒是好生奇怪。”
“我知道他心悦别人,所以他说要娶我,我反而觉得有些讽刺。”
“他心悦别人,却要娶姑娘?这人不是更奇怪?”
扶瑾长舒一口气道:
“是呀,醉话怎能当真?”
说着大步走回自己偏殿。
而偷溜出皇宫的段鹿棠和李清风,一路走在长街上 ,心情愉悦极了。
“夫君,合秋郡主如何了?”
段鹿棠道:“怎的突然说她?大约还关在万府地窖。”
“鲁国公没找你麻烦?”
“找了。”
“那你怎么说?”
“我没见他,府中下人告诉他合秋郡主不愿见人,正在府中保养身体呢。”
“那,段府,我万不能再去。”
“为何?”
“我左右都是别人的替身,不如去我的勿扰私宅自在。”
段鹿棠突然愣住了:
“夫人,你怎么会是别人的替身?”
“是吗?那夫君以为,我以什么身份去段府呢?是像此前一样,穿着合秋郡主的衣服,戴着面纱过活?还是每日把自己关在卧房中不敢出来?”
“夫人,京都人心不古,这真相,现在说出来,你我在京都怕是要落人口实,陛下那儿也不好交代。”
李清风突然站住,看着他道:
“夫君是觉得,我是可以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一直受委屈之人?”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此事需循序渐进,毕竟,陛下今日才给你表白过心意,万一……他知晓你我的关系,知道我们骗了他,我们如何面对他?还有,整个京都都知道我娶的是合秋郡主,现在突然说你才是我夫人,总要想个名正言顺的说法吧。”
李清风突然怒道:
“段鹿棠,你如今大权在握,前怕狼后怕虎的,连给自己妻子正名都不敢,你要这大权何用?”
李清风说着转身往勿扰私宅方向跑去。
段鹿棠急忙追赶而去,边追边喊:
“夫人,我会解决的,你去何处?”
李清风道:
“我回家!你别跟来。”
段鹿棠一把拉住她,沉声道:
“夫人,正因为大权在握,我们策划了这么久,终于达成所愿,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让别人抓了把柄,再扣一个什么欺君之罪之类的,朝中乱,局势乱,那我们不是白努力了?”
李清风看着他,含着泪道:
“那你慢慢解决,我不奉陪了。”
说完踩着急步,以轻功飞离长街。
段鹿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叹口气。
次日,早朝,李清风当场辞官。
“陛下,臣一介女子,当初情势所迫,做了这将军,如今天下太平,臣不想再做这将军了。”
众臣窃窃私语道:
“想做将军的人多了去,这青离将军果然是个女子,受不得高官厚禄呀。”
司马江玉沉思道:
“青离将军,孤允你辞去将军之职,但是你虽是女子,也是肱股之臣,不为朝廷效劳实为可惜,封你做御前女官吧。”
李清风冷着脸道:“陛下,臣一介女子,回家相夫教子更适合?臣不想为官,请陛下成全。”
司马江玉笑道:
“怎么又说起相夫教子的事来了?你一个未婚的闺阁女子,你找借口也该找得贴切些。”
这时李清风突然转头看向段鹿棠,段鹿棠看着她,欲言又止。
李清风突然怒火冲烧,拱手对司马江玉道:
“陛下,这京都青年才俊如此多,这朝上未婚的男子也不少,臣想找个人嫁了,并非难事。”
“青离,你……真想嫁人?”
“是呀,陛下!”
这下群臣炸锅了,有想推荐自家家中儿子的,有想毛遂自荐的,纷纷和李清风套上近乎了。
司马江玉和段鹿棠却是黑着脸,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
内侍高声道:“肃静!”
司马江玉怒声道:“青离将军私人的事,退朝后再说。孤的旨意,辞去将军可以,入我宫内做文书女官。 ”
群臣突然不敢发言了。
“文书女官,陛下未娶妻时代为执掌后宫的女官,往往便是皇后的人选。”
一些大臣看出了端倪。
“原来陛下是看上青离将军了,不过,若她为后,倒是能让人心服口服。”
李清风再看一眼段鹿棠,见他青筋暴起,似要杀人一般,只狠狠看着她。
李清风见他如此,心中愉悦,继续道:
“陛下,既然如此,臣……”
段鹿棠见她就要答应,立即站出来道:
“陛下,不可!”
“段爱卿,你这是何意?”
段鹿棠突然跪下,拱手道:“臣以为女将军还是做女将军为好,宫中女官不适合她。”
司马江玉道:“青离,你说呢?”
李清风看了段鹿棠一眼,突然柔声笑起来,有些谄媚道:
“王爷说不合适,那就不合适呗!”
众臣大惊,这突然变了一个风格,有些吓人啊。
李清风却走到段鹿棠身边道:
“王爷,听说你宠妻无度,你说,我怎样才能找到一个你这样的夫君呢?”
段鹿棠突然跪下,高声道:
“陛下,臣并未与合秋郡主成婚,臣的新娘才是臣心爱之人,当时为了取信于鲁国公及前朝旧党,臣不得不操办了那一场婚事,后来那些恩爱宠妻的传言,也是臣与夫人,并非与合秋郡主。”
“这……孤自然知晓,但当时的新娘不过一个随便找的替身,怎么成你的真夫人了?”
段鹿棠咬咬牙,豁出去一般道:
“陛下,我的夫人是……”
这时李清风却赶紧开口道:
“夫君,承认你夫人是谁?竟然如此为难吗?”
“什么?”众臣和司马江玉惊呼。
“你……你……叫他什么?”
司马江玉震惊道。
李清风笑起来道:
“陛下,还记的在朝州,我请陛下救的鬼兵吗?臣说过,臣是鬼兵之主。”
众臣更加震惊了,却不敢发一言。
“你是哪位将军的后人?”
“臣,乃李从甫之女,臣的舅舅,乃秦天远,臣,李清风叩见陛下。”
“桃源城李氏灭门案,便是你家。”
“正是。臣李清风,乃段鹿棠明媒正娶的夫人。因前朝昏庸残暴,灭我满门。臣侥幸生还,却不敢以真名示人,与夫君只能生生分离,我与夫君本只是为了复仇,可一路,见着黎民受苦,实为不忍,因此才立志报国,拥立仁君。”
“那段爱卿?”
段鹿棠急忙拱手道:
“臣段齐双之子!”
这时,朝上落针可闻,司马江玉眼中复杂,半晌后才长叹一口气道:
“今日朝事已毕,鬼兵之事早已封赏,如今你二人既然是保家卫国的忠良之后,青离将军辞官一事,暂时搁置吧。下朝后,你二人到孤的宫中,孤有要事与你们相商。”
段鹿棠和李清风赶紧拱手道:
“遵陛下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