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段鹿棠缓缓走上来,定定看着臼殊的伤,轻轻道:
“先进去治伤。”
他回过头来时,只见合秋郡主目不转睛盯着他,笑得肆意。
“郡主的礼节便是跑到别家府前鞭打别家下属?这京都的王法,恐怕都没郡主的威风大。不知郡主此举,鲁国公知道吗?”
合秋郡主却是迎了上去,笑得春心荡漾道:
“父亲的眼光,果然不凡。”
段鹿棠侧身避开她,一脸嫌弃道:“郡主自重。”
合秋郡主谄媚笑道:“我们早晚是夫妻,你我皆是成过婚之人,何必学别人扭扭捏捏。”
“是吗?郡主不要脸?鲁国公恐怕还要脸的吧。”
“哈哈,本郡主对你很是满意,今日,我们便回去,段编修,等着本郡主来提亲哦。”
合秋郡主说着,摇曳着五彩斑斓而又珠光宝气的身姿,潇洒而去。
众人八卦开来,也各自散去。
段鹿棠冷着脸,旋身进入门内。
李清风却站在隐蔽处看着段鹿棠,她看着他眉头紧锁,看着他往她这边看来。
李清风悄悄退开,施展轻功往勿扰私宅赶去。
李清风回家中,也是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她心中思忖:
“此时倘若他们上门提亲或是让官家赐婚,他在朝中根基浅薄,怕只能逆来顺受了。”
她一想到段鹿棠要娶别的女子,只感觉一阵心痛。
第二日,李清风便收到了扶瑾的来信,邀她夜里到天香楼一聚。
李清风到天香楼时,已经是戌时。
她直接推开扶瑾姑娘的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扶瑾,而是坐在案桌边泡着茶,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相王。
李清风心中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却也装作慌乱一般道:
“打扰公子,小女走错地方了。”
说着作势要退出去。
“青离夫人,没有走错,扶瑾要招呼其他客人,你是女客,自然由男子来接待。”
李清风站在门外,也似笑非笑道:
“是吗?公子是天香楼的……男头牌? 难道这天香楼中,女子也可以来消遣了?可是公子一身贵气,看起来与这身份倒不甚相配。”
“青离还真是敢说呢?”
相王话语间故意显得亲昵,称呼也暧昧得不得了。
李清风也不进去,站在门外,显得从容而慵懒。
“青离是不敢进来吗?怕本王吃了你?”
李清风才暗笑着,缓缓走进去,坐在案桌对面。
这时,她才看清楚,这相王与传说不太一样,他面上吊儿郎当,但眼神深邃明亮,面庞干净白皙,看起来城府极深。
他从衣着到服饰,皆是一丝不苟,一身华贵的黑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单手递给李清风一杯茶,李清风也单手接过,放在桌上,然后缓缓道:
“公子……是相王?”
相王紧盯李清风,笑道:
“青离听过本王名号?”
“自是如雷贯耳?”
“既然如此,姑娘不怕本王?”
“为何要怕?”
“京都皆知道本王纨绔,纨绔常常伴以好色。青离身姿绰约,虽以纱遮面,但也能看出是天下绝色。”
“呵……相王抬举了?小女不过是一介女流,孤苦无依,在这京都谋点营生罢了,怎敢高攀相王?再说了,相王,是那样的人吗?”
“本王知道青离要来此处,特意在此等候,青离说本王是那样的人吗?”
“哦,小女也算是荣幸之至了。”
“青离,真心觉得荣幸吗?”
相王说这句话时,好整以暇看着李清风,笑得邪肆而颇具攻击性。
李清风也抬眼看他,干脆利落答道:
“勉强算吧。”
相王乐了,往后靠在椅背上,笑得更加慵懒了,他眼睛一点也没有离开李清风,他笑着道:
“本王今日听扶瑾说,她约了青离谈生意?本王对青离好奇得紧,所以冒昧在此,只是为了见青离一面。”
“见青离?!”
李清风低笑着说道,一手掌着茶杯,双眼往桌面看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扶瑾的脚步声。
相王突然凑近李清风,伸手撩她的面纱,同时压低声音,暧昧而又邪肆道:
“对呀,见你。”
李清风见他离自己极近,心中有些烦躁,也有些窘迫。
但她依然面不改色,抬眼仰头直直往相王看去。
同时面纱已被相王揭下,她白皙而精致的面容映入相王的眼帘。
只见她嘴角含笑,眼波流转,看着相王一言不发。
扶瑾进来时,便看见两人对峙的一幕,便顿了顿。
相王见李清风情态,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即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笑着说道:“扶瑾,你以为青离夫人与你,哪个好看些?”
扶瑾有些局促,赶忙上前坐下,大吃一惊道:
“青离夫人竟然如此美貌,扶瑾卑贱之人,怎敢与夫人相提并论?相王莫要开罪了青离妹妹。”
李清风知道相王是故意轻贱她,把她与青楼女子做比。但在她心中,青楼女子不过是迫不得已的营生罢了,要说轻贱,那些不怀好意,以女子为玩物的男子才应该被轻贱。所以,她又岂会计较这种小事。
于是她爽朗笑道:
“扶瑾姑娘谦虚了,相王都能自比青楼面首,扶瑾姑娘才貌双绝,青离与你相比,亦是荣幸。”
相王这时左手靠在椅背上,右手端着茶杯,听李清风把揶揄他的话说得诚意十足且一本正经,便不由得嘴角上扬,微笑着看向李清风。
李清风说完也一言不发,端过扶瑾刚刚给她斟的茶水,放在眼前细细观摩。
扶瑾姑娘斟完茶,见两人都不说话,便开口道:
“两位贵客同时来访,扶瑾受宠若惊。”
李清风立马接着道:
“扶瑾姑娘,我与你谈生意,相王在场,可有妨碍?”
扶瑾道:“我不知生意的门道,今日相王正好来此,不如请相王做个见证,也算是借了相王的光了,兴许往后发了财,也能脱了这卑贱的身份。”
“既然如此,我也借相王的光发财了。”李清风笑着看向相王。
相王还是一瞬不瞬看着她。
李清风心想:
“这老狐狸,我若是一般女子,怕是要被他这看猪都深情的眼神摄去魂魄了。”
这时扶瑾说道:
“昨日青离夫人与我初说起,我心中并无底,不知这合作,当是怎样的合作法?”
“开一个女子医馆,造福京都女子。扶瑾姑娘在京都美名远扬,只需你帮我宣扬一下女子医馆的好处。我可能要请画师为姑娘作画,借姑娘名声来广宣女子医馆。”
“青离夫人想法大胆,扶瑾自是无所顾忌,但是,扶瑾还是担忧,毕竟青楼女子身份卑贱,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
李清风笑道:“扶瑾姑娘要相信女子的直觉。”
这时相王却开口了。
“我倒是觉得青离想法甚好,不知本王可否有幸入伙你这医馆?”
李清风笑道:
“相王能为医馆做什么?您一介男子,莫非去与女子宣扬医馆对女子的好处?”
相王不假思索道:“本王有钱。”
李清风继续笑道:
“青离不差钱。”
相王倒吸一口凉气,笑道:
“得……本王看看热闹算了。”
扶瑾和李清风同时笑起来。
李清风道:“扶瑾姑娘如无异议,青离已经带了契约,我们便可签了这契约,往后,你就坐着收钱便好。”
李清风说着,把提前准备好的契约书拿了出来。
扶瑾却有些为难道:
“我还有一个要求。青离夫人说这利润二八分,可扶瑾虽然身份卑贱,但毕竟也是担了名誉的风险的,可否再向夫人多要一分利。”
李清风似笑非笑看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相王,然后缓缓道:
“相王给你出的主意?”
扶瑾心虚道:“我……请教了相王,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李清风漫不经心收起契约,扶瑾和相王以为她反悔了,有些没了底气却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清风从另一个袖口中取出了另一份契约,摊在桌案上道:
“那,姑娘在契约上盖上天香楼的契印吧。”
相王与扶瑾皆吃了一惊,齐声道:
“你竟然备了两则契约?”
李清风笑道:“生意人,有备无患。”
相王道:“青离真是稳稳拿捏住了扶瑾姑娘。”
李清风笑道:“相王与扶瑾姑娘关系真是不错,处处为扶瑾姑娘着想,倒与传说中的相王有些差异呢。”
这时相王又凑上来看住她,暧昧之意明显,他邪肆道:
“青离,你吃醋了?”
李清风见自己的面纱还在他手中,便轻轻捏住面纱,缓缓抽出来,故作羞涩道:
“相王说笑了。”
相王见她如此,以为她终是对自己动了心,于是笑道:
“青离,过几日我父皇为新进举子在皇家马球场大摆琼林宴,不知青离是否赏脸同游?”
李清风道:“我叔叔已为我报名,到时候,若与相王对立,还望手下留情。”
“真的吗?那本王期待与青离再见了。”
李清风只是笑着,一言不发,与扶瑾盖了契约,便起身要离开。
相王急忙起身,说道:“等等。”
李清风站住,回身望着相王。
相王笑着走过来,拿过李清风手上的面纱,要亲手为她戴上面纱。
李清风反应过来,退开半步,拿过面纱自己戴上,又故作羞涩道:
“怎敢劳烦相王?”
说着头也不回出了扶瑾的房间,从过道尽头木窗口飞了出去。
过了两三日,万宅。
醉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风枯神医让人把她带回去,说先缓三日,只用药,不再扎针,三日后看情况再到医馆。
这天,正值翰林院休沐,所有新进举子皆放了假。
万家三兄弟无事,便在院中比武,比完三人便坐在凉亭中喝茶说笑。
突然,醉梨从自己的屋中冲了出来,也不知在哪里拿了一把剑,他用剑指着院中的三人,怒目而视道:
“你们是谁?这是何处?”
说完不容三人回答,便直接向三人冲杀而去。
三人见她来势汹汹,立即起身避开了杀招。
醉梨见三人武艺高强,站在对面,做出防守之势,怒瞪着三人,杀气腾腾。
三人见她如此,皆有些震惊,万陌肆赶忙说道:
“你好了?”
醉梨死死盯着他道:
“你是谁?我这是在何处?”
万陌肆见她对他们充满戒心,赶忙道:
“醉梨姑娘,我是兀鹫,此前在桃源城,经常在院中相见。”
醉梨听后,收敛了杀气,好奇问道:
“你?不戴面具了?我家姑爷……你们阁主呢?”
“姑娘竟然好了,太好了,棠阁已经不存在,至于你家姑爷,就是我家公子,如今,我们都跟随他到了京都。”
“京都?”醉梨突然又满脸杀意,沉沉道:
“既然如此,那官家便是在这京都?你们为何不去杀了他?为我家家主和夫人报仇,为李氏及鬼兵这么多人报仇?况且,雪鸮姑娘是你们的人,如此可人的姑娘,她死了,你们都不为她报仇的吗?”
这时,回河站了出来,先招呼醉梨坐到亭子下,然后才慢慢解释道:
“姑娘,你既然醒了,那也该让公子知道,至于你提出的问题,由公子与你解释。但是有一点,如今,全天下的人皆不知道我们便是棠阁之人,更不知道公子便是棠阁的阁主,在京都人的眼里,我们不过是新搬到京都的一些富家公子罢了,我们会武功之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我们已经改名换姓,包括姑娘也是,最终都是为了给夫人报仇,行天下正道。”
“真的?我姑爷在何处?”
“自然是真的。至于你家姑爷,自然便是在他的府上,如今在京都,我们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不可走的过近。还希望醉梨姑娘也要记得自己的新身份,如今,你是万府的四小姐。”
“四小姐?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非也非也,是三个哥哥。”
“在何处?”
“便是我们三人。”
“你们三人?你们三人是亲兄弟?我只认识兀鹫。”
“嗯,往后我回河便是你们的大哥,万陌柒,兀鹫是你的二哥万陌肆,猎隼是你的三哥,万莫叁,而你,是我们的四妹,万陌一。”
“既然姑爷和棠阁要为我家家主一家报仇,醉梨在此便多谢各位……哥哥了。”
“你要习惯自己的新名字,陌一,万陌一,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姑娘也不要与我们客气,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我们提,我们自会把你当成自家妹子,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醉梨此时眼中有些含泪,突然跪在茶桌边,拱手说道:
“陌一多谢三位哥哥!”
三人同时走上来拉起她道:
“自家兄妹,不可客气!”
醉梨起身后,突然,憨憨地看着三人说道:
“大哥,二哥,三哥,我有一事不明白,三哥排行第三,叫万陌叁,这我可以理解。可是大哥明明排行第一,为什么叫万陌柒?二哥明明排行第二,为什么又叫万莫肆?更重要的是,醉梨,哦不,陌一排行第四,反而叫万陌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