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一声空前绝后的大喊:“老大,我来救你了!”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抬头,只见一辆车歪歪扭扭却速度极快的向他们冲来。
陈少军看到耿亮,沉声讲:“掩护!”
吴维、陈胜、双白、时节四人立即架枪向季煜城身边的人射击。
和季煜城、梁英才一辆车的,只有一个副官和两个大兵,但他们弹药充足,并且还能快速移动。
陈暖在双白干掉一个大兵时,看着丧心病狂不断向他们开枪的季煜城,向吴维伸手。“给把枪给我。”
吴维拔出大腿上的手枪抛给陈暖。
陈暖接住枪,毫不畏惧,也没躲避的站在旷野上,在无数向她飞来的子弹中,举枪对准同样对着自己的季煜城。
悬浮车因为子弹的射击和人员的晃动而摇晃,季煜城的子弹总是打偏,居然奇迹的没有一颗打中陈暖。
陈暖瞄准季煜城脑袋,在扣下板机的时候有瞬间的犹豫,这瞬间让她失了手,子弹贴着季煜城的脑袋打到车顶,再反弹击中了坐在里面的郑妮手臂。
她大叫的捂住手,疼得整个人缩到了一起。
孙正涛看到她受伤,连忙帮她包扎,也是出了一头的汗。
这里心里承受力最差的就是他和郑妮,而季煜城早以失去理智,可他们无法单独离开这里,只能呆在车里承受不知什么时候会被打中或是坠车的可能。
季煜城感到子弹从头边擦过,仅怔了下,便又马上开枪。
他这次出奇的精准。陈暖挥手挡开向自己飞来的子弹,正要一枪把他彻底解决时,听到长官的撤离声,便随手一枪打中他拿枪的手,转身在陈胜他们的掩护下跑向陈少军。
耿亮在他们的掩护和陈少军的指引下,安全停到地面。一停好车的他,看到孤立无援站在远处对抗季煜城的陈暖,急得想下车去帮他,被陈少军给堵住车里。
陈少军通知他们马上撤离后,拉开车门把耿亮扔到副驾驶位,坐进去就把车开到吴维身边。
吴维看到车迅速的跳上去,趴在大开的车窗上开枪掩护其他战友。
而分散各处的队员也慢慢向车靠拢,陈胜和陈暖防守到最后。
陈暖反头看到双白和时节上了车,向陈胜喊:“你先上去!”
陈胜没有听,大声的让他先上,在陈少军的命令下,他才转身往车子跑。
眼见他们都上了车,梁英才看着陈少军讲:“把上车的那个干掉。”
上车的那个正是陈胜。
跑向车的陈胜离车不过三米远,正准备上车的他见车往后倒,就只能跟着车跑。
陈暖听到后面陈少军催促的声音,瞄准吊在车外对他们穷追猛打的大兵,一枪打中他脑门,在他大叫的摔下来时往回跑。
现在陈暖离车最远,陈胜已经和车同步移动,他在陈暖快要追上来的时候跳上车。
可在陈胜一条腿踩进车里时,梁英已经让副官补上刚才大兵的位置。那名副官的子弹也早已用尽,此时他双手握着手枪,等待车子移到陈胜这边的最佳射击点。
双白和时节他们早没了子弹,都用手枪在撑着,现在他们一下失去目标,急得要下车去掩护陈胜和陈暖,被陈少军严厉呵止。
陈暖正向车子奋力跑去,猛然感到一道气流从她背后急促射来,越过她头顶飞向陈胜,突然全身冷下来的她全力往前跳,伸手挡住那颗又急又猛的金色子弹。
子弹冲劲很大,想是那手枪经过改造,接住它的陈暖疼得甩了甩手,便一把握住陈胜反过来拉自己在手。
一等她上车,陈少军急促倒车,在地面与梁英才进行一场追逐的角斗,在与他拉开距离后飞上天空,迅速的离开这里。
梁英才想去追,被季煜城粗暴的呵止。
季煜城此时模样非常吓人,中弹的手臂血流不止,按着伤口的他忘记包扎,紧迫看着地上的季馨兰发疯的讲:“停车,快停车!”
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的梁英才,向司机挥挥手,示意把车停下。
满是子弹痕迹的军车,停在季馨兰的身边。
季煜城未等车完全停到地面,就急急忙忙跳下去,他踉跄一下,跌跌撞撞跑到季馨兰身边,看到她样子一下跪在了她身边。“兰兰……兰兰……”
季馨兰没有合上眼睛,嘴里和脸上,头发和衣服,全身到处都是血,她一动不动,只有微风将她的睫毛吹得颤抖。
“兰兰!”季煜城抱起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伤心力竭的呼喊她。
梁英才和他的副官下车,看着瞬间变成迟暮老人,哽咽悲泣的朋友,一时难以言语。
他在良久的等待后,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季院长,你女儿的死我们很痛心,可我们没有时间来悲伤,1992跑了,我们随时有暴光的危险,而且詹先生那里我们也无法交待。”
季煜城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此时凌乱的散开,几根白发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非常的刺眼。抱着季馨兰的他,听到梁英才的话呆滞了阵,在对方蹲下来才抬头看他。
梁英才拍着他肩膀想了许多,安慰的话不计其数,他最后只说了句:“我们得为兰兰报仇。”像他们这类人,安慰显得很苍白,他们要的是结果,一个可以抚平伤痛的结果。
看着他的季煜城迟缓的点头,然后又重重的点头,似是已经振作起来。
他低头看怀里的女儿,抬手合上她眼睛,要抱她上车时,看到她垂在地上的手里有个东西。
季馨兰向外垂的手臂离身体有点开,五指朝上,似死前正在抓着什么东西,现在显然她没有抓住,手指上却挂着一个项链。
那是枚蓝色的水晶吊坠,是她抓住着陈暖衣领时,从她脖子上扯下来的。
季煜城捡起项链,认出它是陈暖的东西,眼神蓦然变得阴冷。他用力的抱起季馨兰,走向停在前面的车子。
他发誓,这一切绝不会就这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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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亮反头见他们没追上来,兴奋的拍座椅大叫。“哦呵!甩掉他们了,甩掉他们!”
他高兴得就差没起来跳个舞。
“老大,我把你救出来了,哈哈……!”他发疯似的手舞足蹈,然后又得意洋洋的看吴维他们。“我就说了你们不行,关键时刻还是得我出马,哦呵呵……我真是太厉害了!”
车里的吴维和陈胜他们,看他嚣张要疯掉的样子,无奈摇头。
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没有否认他的话,也没有人再埋汰他。因为确实是他救了陈暖,救了他们所有人。
陈暖看时节给吴维包扎伤口,确定他没事才看跟个野人似的耿亮。
耿亮见他看着自己,一下就安静的结巴起来。“老、老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相信那个季煜城的话了!”
听到他的话,陈暖没有说话。
被他看得越来越不安的耿亮,往后退了退,像个等着被诉的孩子。
“谢谢你。”陈暖正式诚恳的讲:“谢谢你耿亮,在经过那些事后,你还愿意救我们。”
大大咧咧的耿亮,一下被他弄得手足无措。“老、老大,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老大,我们在一起八年,书上说的好,抗战都胜利了,还有什么是我能对你见死不救的?”他说完似把自己都给肉麻到了,立即恢复之前那样满不在乎的讲:“老大,我相信你,我也什么都不问,但你能不能答应我,等你能告诉我的时候,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陈暖点头。“好。”
陈少军看后面的陈暖,又看了眼副座的耿亮,加快了速度,把他放到市中心就回血色。
陈暖让耿亮回去好好休息,还有注意安全,在发现不是回家后马上讲:“长官,我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陈暖,你是名军人,现在你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陈少军沉着脸,没给他任何商量的机会。
车子直接到血色基地,陈胜陪着吴维去医务室,容简、双白和时节背着装备,一脸血迹,无数伤痕,满身疲惫的回宿舍。
“容简,你脸上那道血迹不是别人的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万一留下疤,你还要怎么泡妞?”双白嘻笑的讲。
一瘸一拐的时节跟着揶揄。“没事,多贴两个创可贴,反正看不到下面东西,别人也不知道容大少破像了。”
“滚,像我这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帅哥,哪还在乎这么点事,再者我这可是勋章啊,出去跟她们一说,指不定争先恐后想上我床呢。”
“你就吹吧,祝你一辈子光棍。”
“操,他妈的,你们怎么跟长官说话的!活腻是不是!……”
他们一边走一边相互调侃,像是刚刚出去玩了几天几夜,谈笑风声的大孩子。
陈暖看他们上了楼,从后座爬前面去,张嘴刚叫出长官两字,就见陈少军推门下车,害得她又立即退回来,匆匆忙忙的下车追上去。“长官,我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陈少军走的很快,没有等他和回答他的问题。
陈暖小跑的跟着,着急的解释。“陈红武和缪哲司还有叶航在酒店保护蔡静,现在季馨兰死了,季煜城肯定会发疯,我要赶在他之前行动。”
陈少军仍旧没停,进了宿舍就将他关在门外。
陈暖双手拍门,在他没开后负气的踹了脚。
她不知道陈少军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变了脸色,就算这件事是她惹出来的,因此差点搭上战友们的命,他也可以骂她啊,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跟季煜城之间的恩怨。
陈暖很气愤,越想越不明白的她,烦躁的打算回自己宿舍,可在下楼梯的时候还是决定立即行动。
她要赶在季煜城没缓过来之前率先下手,当然,她也不敢违抗陈少军。
陈暖跑去通讯室,装作什么没发生的利用职权骗来次打电话的机会。她这个电话是打给琴晴的,让她叫那个律师马上动手,然后又告诉她蔡静的信息,同时还提醒她,那里还有她的三名战友。
“琴姐,我那些战友可能不太好对付。”陈暖想到陈红武他们,想有什么能够让琴姐取得他们信任的东西。
琴晴不屑的切了声。“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琴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皱着眉想了半天的陈暖讲:“你就对一个叫陈红武的人说,很咸的肉。”
“这是什么鬼暗号。”
“管它是什么,好用就行。”陈暖现在很累,经过这么多事的她,脑袋很混乱,智商成负分,想不到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接头暗号。
琴晴听她疲乏的口气,好奇的问:“小暖,怎么突然决定要起诉季煜城了?难道是你找到了证据?”
“没有。”陈暖靠在墙壁上,无力不再伪装的深深叹了声,过了会儿她恢复平静。“琴姐,季馨兰……死了,我怕季煜城会发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她是疼到骨子里去的。”
琴晴听到这话顿了顿,她没有问事情的来龙去脉,猜测她刚刚经历过什么的她,抛开一切的讲:“小暖,这世上不只是他一个人有女儿,也不止是他一个人会疼孩子,你想想你父母,莫长官和莫夫人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们的痛苦又岂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陈暖深吸口气。“我知道琴姐,我没有忘记。”她怎么会忘记呢?莫明龙那字数不多,却被她深刻进心里的日记,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那个强大而对她无比温柔的男人,是多么想要见到她,甚至为此惹怒了半个帝国的人,将自己陷入无止境的危险当中。
陈暖吸了口气,琴晴却叹了口气。“小暖,你累了,你去休息吧。”她哪会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有多坚强,她担心的是她太善良,所以才不断的提醒她,她和爱她的人都遭遇过什么,让她明白人除了善良,还有邪恶的一面,就像现在的季煜城。
陈暖应下,挂了电话走出通讯室,连大兵说了什么都没听见,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回到自己的宿舍,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她昨晚上虽然昏迷了三次,可那一点也不能满足她对睡眠的需求,而在经过这么多次大起大悲之后,她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只想让隐隐作痛的脑袋安静下来。
在陈暖睡着的时候,陈少军在宿舍洗了澡换了衣服,便去指挥室,和荆思鸿讨论血色的事,直到深夜才结束。
荆思鸿看他没有走的意思,奇怪的问:“少军,你一回来就来了这里,不用去看看小暖吗?”被人绑架,这可是件糟糕的事,小暖再强也还是个孩子,总想得到关注和关怀的。
陈少军看着光脑上的信息,没有说话。
想到他之前跟自己谈的话,荆思鸿又坐下来,给他做思想工作。“少军,你是不是想通了?”“想通了也好,小暖还小,你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他。”
“最起码在他成年前和他保持距离,这样等他明白过来后,也不会埋怨你。”
荆思鸿见他沉默,一个人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现在血色又是这个样子,如果你还想它完完整整多撑一阵子,还是不要给它丑闻的好,它经不起再次易主了。”
“行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早点回去睡觉,小暖那里就交给我。”荆思鸿说完撑着桌子起来,把资料收好便走了。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陈少军始终维持着一个坐姿,看着全息屏的眼睛深邃无底,可以肯定他并未将那些字看进去。
他故意冷落陈暖,不是因为他想通了,他在陈暖向季馨兰求婚时,他就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现在让他迟疑的还是因为季馨兰。
这个本不应该成为他们两人阻碍的人,却生生卡在他们中间。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记住,即使像他这种习惯了它的人,还是能记住身边每一个牺牲的队员,甚至还能清晰的记住他们死前的样子。
陈暖和季馨兰的开始是设计好的,结束却是这么的让人意外。
想到季馨兰死时说的话,以及陈暖的反应,他知道这个因为种种原因而在一起的他们,已经不能像什么没发生的分开了。
陈少军想去安慰他,他想陪着陈暖,哪怕是什么也不说,但他不能这么做,他们两个在一起本就是个禁忌,这个时候的陈暖需要的是时间,让他从季馨兰的死中走出来,而不是去给他制造压力。
陈少军在寂静的指挥室坐了许久,最后他直接回宿舍睡觉了,没有去看陈暖。
而一觉从下午睡到第二天天亮的陈暖,从梦中惊醒。
她喘息的坐起来,大汗淋淋,撑着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的提醒自己,她现在已经安全了,她在基地里,在这里没有人敢拿她怎么样,可她还是不断想起季馨兰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那么嘶声竭力,只是想告诉自己,她真的爱过自己。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她当场想吼回去,她有什么好爱的,但她没有这个机会。
陈暖抓住胸口的衣服,怔怔的一遍遍回想季馨兰说那句话的情景,把她折磨得几乎要疯掉了。
“小暖?”
一声关怀、成熟、温厚的声音,将陈暖从自责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陈暖抬头看门口的荆思鸿,怔怔的忘记反应。
荆思鸿看他样子连忙进去,坐他床边摸他的额头。“做恶梦了吗?”
陈暖还是没有反应。
经历过太多生死这种事情的荆思鸿,开导的讲:“小暖,恶梦来源心病,人之所以会做恶梦,我总结就是想的太多了。”
这下陈暖动了动琉璃般的眼珠,看着他的脸。
荆思鸿后面十几年没出去风吹日晒的,皮肤除了黑了点,倒也还好,至少没有坑坑洼洼的,再加上锻炼的效果,因此看起来他还挺年青的,至少不是老头子,反正是那种很成熟很有魅力的那种,也很有说服力。
见陈暖终于理自己了,荆思鸿笑着讲:“我以前刚进入血色时,总在想要怎么做到最好,要怎么顺利留下来,后来参加实战时,就想着要怎么活下去,如果有战友牺牲,我又在想自己当时做什么才能救他,我想了二十多年,到后来我成为这里的指挥官,我才不想那么多,一直到现在。你看,不管我想没想,我都这样走过来了。其实人生就两条路,要么去死,要么活着,不想死就想办法活着,这是自然法则,我们不必要去纠结太多。”
“长官,你都是这么忽悠其他人的吗?”
“其他人我才懒得说。”荆思鸿拍了下他脑袋站起身,看着他嫌弃的讲:“快去洗澡,你身上都快要臭掉了,还有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要是留下疤,不用段正烨,你爸爸就能灭了血色。”
陈暖甩头像小狗似的起来,蹭下床拿了衣服去浴室时,反头对荆思鸿讲:“长官,你可以说我身上正在兹生着无数细菌。”
“行,就你聪明。”荆思鸿笑说着出去,看着外面的万里晴空,突然觉得心情很不错。能把人忽悠好,也是不错的。
方法土不土,管用就好。
而浴室里面被忽悠的陈暖则在想:她等下就去找陈少军,管他是不是突然来大姨妈,她都要及时行乐?人生嘛,就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