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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美玲插下手里最后一把秧苗,直起腰,看到爸妈那边还有小半的田没插上秧苗,她蹚过去,准备帮忙。

顾建国急忙制止,“玲玲,你回家歇着吧,就这点,我和你妈很快就插好了。”十几天下来,天天跟着下田干活,大女儿原先白皙的小脸晒黑的像锅底,瞧着怪心疼的。

洗脚上田埂,顾美玲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好累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真苦,这般劳累,一年到头也仅仅是吃饱饭,难怪这么多人努力读书考学,就为了跳出农门,不再受这份苦了。

顾美玲暗暗庆幸,自己有个好爸爸,年轻还会挣钱,可惜谭春燕了,平时成绩比自己还好点,一次考试失利,再也没有读书的机会了。昨天听她讲,双抢结束就要跟着亲戚去广东打工了,没办法,她父母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家里还欠了不少外债,无力负担她读书的费用。

顾美玲边走边想,远远的瞧着弟弟像条泥鳅似的从家里钻出来,飞快的往代销点跑。

“巧军,你干嘛去”。

“大姐,二姐想吃冰棒,我有钱,我帮你也买一根”。巧军站住,显摆似的把手里的钱给姐姐看,“你想吃什么味的,豆沙还是雪糕?”

顾美玲抱起比自己小一半的弟弟,狠狠的在他圆脸上亲了一口,“好弟弟,你真乖,还知道给我买,姐姐陪你一起去。”

紧张辛苦的农村双抢(抢收抢种)终于结束了。稻谷已经倒在晒谷坪上翻晒,等到晒好了,要挑到镇里粮管站交给国家。

谭春燕和妈妈戴着草帽,用耙梳来来去去在稻谷上翻着,以便稻谷能够晒的干些。

翻着翻着,谭妈又自言自语了,“这么多粮食交上去,自己吃的都不够了,还指望能卖一部分稻谷还债,这下又没希望了,这么些债什么时候能还完......。”

谭春燕听的烦不胜烦,她大吼一声,“别诉苦了,我马上就去广东打工挣钱啦,到时候寄钱回来给你还债,省的你整天在我面前念叨没钱没钱。”

谭母给噎的张嘴一下子没说出来话,须臾回过神来,就叫上了,“你个小祖宗哦,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来气我的吗,不给你复读,天天板着臭脸给谁看,你自己考不上怪谁呀,我们没这么多闲钱给你糟......”。

妈妈的话戳中了谭春燕心中的痛处,她扔了耙梳,气鼓鼓的走了,留下谭母一人在那里骂骂咧咧。

明天谭春燕出门打工的日子,下午,两个好朋友来谭家陪着她了。

坐在谭春燕贴满港台明星年画的房间里,叶蓉先剥了一根牛奶味的雪糕递给谭春艳,她带来一保温瓶的冰棒。朝夕相伴的同学从此要分开了,三人心里都不好受。

香甜的雪糕,也激不起谭春燕的胃口,她眼底的悲伤满满的浮现出来,神情黯然:“我这辈子没出息了,你们俩个不同,好好上学,前途一遍光明。”

“别这样悲观嘛,听我妈说,广东那边工资高,工作好找,你好好干,将来要是当上了主管,我还要去投奔你呢。”顾美玲揉着谭春燕紧蹙的眉头,瞧着好朋友又是一副难受的模样,赶紧说些好听的话安抚她。

“嘘,别瞎说,你俩要考大学的,我好好挣钱,将来等到你们考上大学的那一天,送你们一件礼物。”谭春燕一张圆脸总算有了笑模样,不许顾美玲说下去。

叶蓉边吃雪糕边问春燕:“你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过年的时候”。

“我们也要放寒假才能回家”。

叶蓉吃完了一根雪糕,提议,“我们去照相,来的时候看到镇上有一家新开的照相馆,今天做活动,照一张送一张,留几张照片,纪念我们的青春。”

有了照相这件开心事,三个女孩瞬间雀跃起来。谭春燕和顾美玲特地换上了连衣裙,三个人说说笑笑往镇上去。

在一张写着友谊天长地久的背景板前,三人摆着不同的造型,留下了少女美丽的倩影。

......

开学季,原平县一中的大喇叭反复的播报着,来报到的新生该到哪里去办入学手续。大门口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好多家长送孩子上学的,校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校内老师和一些高年级学生维持秩序,迎接新生,喊的嗓子都是沙哑的。

顾建国挑着一担行李,和背着一个大包的顾美玲站在偌大的校园内,茫然的四处张望着,一中实在太大了,办好了入学手续,女生宿舍不知在哪边?

擦了擦头上的汗,顾建国问迎面走过来的一个高高瘦瘦男生:“你好,高一女生宿舍在哪里?”

男生冲着父女俩很有礼貌的微笑:“我带你们去。”说着还伸出手,要帮顾美玲背包。

顾美玲俏脸涨的通红,小小年纪,只是一门心思读书,在学校跟男同学都不讲话的,咋见这个长相好看的男生这么主动帮忙,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男生不管不顾的卸下顾美玲的背包,背到自己肩上,一边跟顾建国搭讪:“我是高三的,现在是中午放学时间,不影响什么,你们不要客气,没关系的。”

话说的这么诚恳,顾建国倒不好叫女儿推辞了,只得连声道谢。一路上,男生对着父女俩介绍学校的情况,告诉顾美玲食堂在哪里,教室在哪里,学校有哪些项目要重新收费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话间,女生宿舍到了,男生很熟练的上前问大厅里的中年女人:“宿管阿姨,高一新生住哪边房间?”

等到顾家父女到了房间里,男生相当绅士的说:“叔叔,我走啦,学妹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去高三2班找我,我叫沈杰。”说完,朝着顾美玲粲然一笑,施施然走出寝室。

顾建国在门口看沈杰走的人影不见了,才回头对女儿说:“这个男同学心眼倒是个活络的,只不过热情过了头,以后离他远点。”明显是看见女儿长的漂亮,才这么殷勤的,真要是热心人,怎么不帮自己挑肩上行李呢?

叶蓉第二天也到了,本来讲好跟顾美玲同一天报到的,叶爸叶长青出差在外,耽误了一天。

叶长青跟宿管阿姨说着好话,硬是把叶蓉跟顾美玲调到一个寝室里,四人一间,叶蓉睡在顾美玲的上铺,出门在外,俩个好朋友,多少有点照应。

拉着叶蓉,顾美玲像只快乐的喜鹊,叽叽喳喳的说着学校里的事情,末了,叹口气:“我们要是能分到一个班就好了,听说要分班考试,凭成绩分班呢”。

叶长青还在给女儿铺床,听到这话,接言:“我等下去找你们老师,看能不能把你们分到一个班。”

他们边走边看去教学楼,一路走来,校园绿树红花草坪运动场,环境极好,高大挺拔的大树掩映下,十来栋四层高的教学楼,层层都有学生在走动,前面六栋是高一高二班的,后面四栋是高三班。

叶蓉兴奋的眼睛四处睃视:“县一中真大,比我们初中大多了,到底是原平县重点高中啊,好气派,学生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