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结局(二)
那日如血的残阳将尽,她望着那变幻光影里的渐渐行渐远的人……
有时候的人生,真是很狗血。
比如你穷尽毕生之力想去追逐的人,或者是想要得到的答案,在知道答案之后,会后悔,早知道不知道呢。
早知道背负人命的歉疚,比杀人还痛苦,当初不如消失的就是自己这个异术。
早知道!
呵!
哪里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呢。
她乖乖的呆在了第七层的圣殿,等待了她心中所期待的人。
从晨起到黄昏,再到月上中天,竟然丝毫不觉得饿。
雁丘在发愣的闲暇之时有时在想,难不成自己真的成仙了,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呢。
忽而抬头,见穹顶的天窗之上,闪烁着琉璃般的繁星,在藏蓝色天鹅绒的天幕之上,如同缀着的碎宝石一般。
时间,不急不慢的流逝着。
她甚是听到了时间从指缝间流走的声音,像是沙漏瓶中的流沙,簌簌做响。
自穹顶之上的黑云消退之后,她便觉得这些其实也没那么死气沉沉。
虽然身后面摆着两个硕大的炼丹炉,虽然不知道里面是否关着某些未知的东西。
所以当沈宛的元神聚拢出现在她面前时,也没有初见玉痕时的惊骇了。
因为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的事物,是无法用常理去回答,却解释的,包括万能的科学……
万能的科学又有什么用,能解释得通她这身份吗?
不能!
既然不能,那便不想!
虽然那些所谓的真相,自沈宛口中缓缓道出时,她早已知晓,却依旧不免嫌弃自己。
一个不完整的灵魂,一个不健全的人格,一个东拼西凑而成的变态!
什么六百年前转世的大风城主,什么圣女的后代,历经一世,她早已不再是那些碎片,成是一个鲜活的个体。
唉!
她无声叹了叹,既然如此,那么就这样吧。
………………
塔尔明历二十一年,改名大风城,并将此令颁布全国,同时昭告天下,大风城元历初年,女帝继位!
大风城的一些上了年纪的百姓,正沉浸在改回国名的喜悦之中。
当年非天成为大祭司,并驱逐了楚离之后,便将国号以塔尔神山命名,自己则塔尔国最高掌权人。
时隔今日不过才堪堪二十三载,国号之名又被改了回来。
当初他私自改国号,其实是有目的的。
大风城上一任女城主,还没有生下继任者,便被他给杀了。
但雁丘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大风城主都是靠城主一脉的繁衍来接替城主之位的,为何楚离要提议自己终于不嫁,做个老处女呢?
难不成他是想让自己修炼什么神术,长生不老!
想到此,一阵恶寒,她才不要当一个老巫婆,她要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想到继任之后,要接任天书的保管,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应运而生。
…………
沈宛的元神,在那日之后,便消失了,她说自己的使命已然完成,当年的罪孽也已赎清,是时候该去投胎了。
临终前,让雁丘转告她父亲一句,这些年,她从没有后悔过嫁给他。
雁丘笑笑,“这些话,还是你亲自给他说吧,我想他会很开心的。”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窗棂,晨间的露水凝于她长长的睫毛之上。
雁丘负手立在第七层圣殿的入口处,长风徐徐,卷起她的长风。
远处的雪山之上,反射着七彩的光芒,像是昭告着这个国家的新生。
城主继任的事情由楚离和江观海一手操办的。
她只不过是在该出现的场合露了露脸。
大风城的百姓从各地赶来,参加了这一次的观礼。
其实,很简单。
接任之礼是在雪山的祭坛之上举行的,万民皆匍匐于雪山之前,以最真诚的姿态,迎接着属于这个国度最新的主人。
雁丘虽不知道楚离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大风城的百姓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八九应该是借用了创教始祖转世这个梗。
虽然她不愿意去承认,她与六百年前那个是走火入魔,还是被玉痕坏的那一面给烧死的城主是否有些联系,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灵魂深处,对于大漠黄沙的向往,对于驼铃古寺的情怀,甚至于对考古工作的热情。
肯定有不少的成分是来自于那一角残破的灵魂的。
但两世的磨练,她早已是一个新的个体,一个独立的灵魂,一个健全的人格!
一个健全的,独立的,有主见的人格,是永远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她潦草的办了接任仪式,拿到了那个所谓的天书译本,欢喜的奔到凤箫养伤之地。
却被告知,已经离开了。
她再三追问尺素,终于确定了,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句话的离开了。
雁丘有些恼,她觉得肯定是楚离那个奸诈的贼人给他说了些什么,才让他离开的。
但是雁丘又觉得,以凤箫那种奸诈腹黑,无理占三分,有理你得死的性格,怎么样也不像是得知自己愿意终生不嫁,黯然神伤的离开的主阿。
她看了一眼正在雪山之上一步一叩还未走完那一段朝圣之路的百姓,暗自叹了一声。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仰,可以让人做到这一步。
新任大风城女王,废去城主的称号,改为女帝,年号长生。
长生元年,女王昭告天下,说我大风城百年以为以孝治理,孝更是为圣教与婆罗门教所遵循的亘古不变的真理,而女王之母更是为了她的转世而离开,为了以身做则,宣扬孝义,将大风,改为大宛!
以其母之名命名。
诏书下发的很快,几乎三日未到,便分别接受到西梁东渝和北燕三国的朝贺,并请求大宛女皇开放通商口岸,与三国通商互市。
诏书下发的第五日,楚离气冲冲的跑进来,质问,正的修理指甲的新任女皇,“谁允许你改的国号?”
雁女皇帝龇牙一笑,将自己最近因饮雪山水而增白几分的牙齿晾给他看看,“我允许的!”
楚离怒急反笑,“为什么?就是因为一个区区圣女,你要将延续六百年的象征着荣誉与文明毁灭……”
“祭司大人!”
雁丘冷笑着,将手中的金剪一扔,抬手挥退了身边的侍从。
“祭司大人,我想你现在应该要搞清楚,当初,是你硬要朕接任这皇位的,怎么,现在以反悔了!”
她缓缓抬起了下颌,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两人对视。
眼睛已恢复如常的楚离缓缓叹了一声,“改就改吧,只要转世城主在,那么,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雁丘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是好的方向呢,老娘要将你这腐烂到根基的宗教全数拔出,还有什么比信仰皇权,更有力的方法呢。
十日后新任大宛女皇,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
一、开放与北燕西梁,东渝国通商口岸,实现三国互利互市。
二、减免粮食,棉花,丝绸等一系列农作物的入境关税。
三、高薪引进九洲之上的玉雕师,将大宛境内所产的玉石雕琢后出口至九洲三国。
四、设立三省六部,在原有的六部基础之上,增设三省。
五、增设户籍制,并以郡县为单位,统计人口。
六、大力发展农业,鼓励生育。
七、鼓励农耕农商。
八、引进北燕所种植的玉米高粱,引进西梁所种植的茶叶,引进东渝所种植的水稻。
九、废除祭祀制度。
十、解散天众与龙众两部杀手,编入巡防营,交大同会统一管理。
这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法则,实则是以温水煮青蛙之势,缓缓将宗教皇权的大宛慢慢渗透。
百姓正沉醉于新政带来的新鲜感之中,许多教徒,开始脱下教会的袍子,换上更和利于耕作的衣服,去开垦荒芜了二十几年的土地。
与三国互市通利,带来了新的商机。
三国商人带来的先进的思想正慢慢影响着大宛城。
多年来不曾与外界通婚,至使生出越来越多残缺孩子的大宛,慢慢放开了自己标准,与三国退婚。
许多人放下了手中的佛龛,走向了农桑。
同年,女帝颁布了选官制度,亲自出题,在国内选有志之士从政。
把控大宛多年有八部天龙,正缓缓退出历史的舞台。
楚离被任命为丞相,主司农商业,江观海被派到了巡防营中,掌管新兵。
青黛入境前,则是东渝国皇妃,则被派到了新修筑的皇宫中掌司内务。
半年时间。
由塔尔,到大风,再到大宛。
这片曾经是神权的国土之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雁丘站在新修筑的皇宫前,满意的笑了笑。
该是时候了。
三日后的雪山之顶。
祭台之前。
那一方执掌命运轮回的罗盘之前,缓缓将手放在了中央的阴阳太极之上……
淡金色的花纹缓缓折射出金光,漫天飞舞的梵形文字而满在了阴阳太极之上,高速旋转的罗盘,传来机括之声……
许久,雁丘站在幻境里,看着眼前那眼角细长的男子,轻笑,“原来你在这里……”
…………初夏的玉梨山下,紫薇花开的正好,馥郁的香气将整个官道弥漫。
整个帝京城都沉浸在无限的喜悦里,当然,何止是帝京呢。
整个西梁国都已经泡在了粉红色的小心心中了。
太平盛世,安居乐业,百姓走街串巷,拿着大红的喜绸,挂满了大街小巷。
陛下要成亲了!
有人感叹,陛下登基快两年了,一直未传出这样的喜讯,经历了一系列变动的西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如何不会给自己找热闹瞧瞧呢。
只是陛下是娶的哪一位千金,至今未有消息传出呢?
管他呢,只要是娶就行,今年的徭役赋税减免一半,明年再生一个,说不定还会再减……
整座城都沉浸在减免赋税,哦不,是陛下即将成亲的喜悦之中。
只有一匹来自官道上的枣红色的胭脂马,和胭脂马上的主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马上那人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抓住缰绳,骂道“特么的,老娘才离不到一年,你小子,便想给我搞幺蛾子,若不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白当一回教主。”
那马上绝美女子的一脸的恶霸相纷纷引来了路过百姓的侧目。
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要四相奔走,让守城的官兵,拦住这个来意不善的女人。
“哎哟哟看这副急切的样子,像是谁抢了她家相公似得。”有女子看了一眼,她的脸,含酸捏醋的说道。
“对哟,不会是去抢亲吧?”有兴奋路人甲男子,一脸得意的说猜测。
“喂,美人,你跑什么呀,你相公跑了,可以考虑考虑我呀!”有浪荡公子调笑道。”
啪!
马上美人扔下一块石,正正砸在那浪荡公子嘴里,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口臭严重,身材臃肿,脸上肌肉不协调,笑起来上眼白和下眼白不对称,此乃大凶相也……老娘不想当寡妇……”
随即马不停蹄的向前奔去。
众人恍然惊觉,原来是个跑江湖的算命的先生阿!
算命先生雁姑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去——抢男人了。
还没等那奔走的热心百姓去告诉守城门的人,不要将一个恶霸女人放进城时。
三日前被贬斥到城六前苦等的一品带刀侍卫玄林大人,便下令所有守城官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一人开门,千万不要挡了她的马,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他想起陛下近日阴阳怪气的眼神,打了一个寒噤。
于是在城门晒了三天,褪下一层皮之后,终于等来了人。
听到马蹄声响的那一刻,便以十二万分的热情让人赶紧将路障撤下,门能开多大开多大,并迅速的将消息传递到城内,以便于宫门打开的角度,正够她老人家那匹马安然渡过。
十里软红,玉树银花。
皇城的街道之上挂满了红色的绸子,自朱雀大街道一路向北,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她纵身一跃,从城门西北处跃入皇宫,杀气腾腾。
历代的西梁皇帝都住在龙章宫,想来凤箫那家伙也会住在那里吧。
她恶狠狠的想着,一会如何收拾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是阉了,宰了,还是剥皮……
某人磨磨牙齿,领着皮鞭向着龙章宫的方向飞奔。
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
龙章宫里,半卷的湘妃帘里,透着青烟袅袅,某人悄悄的凑了过去,只听见里面的几个小宫人悄声私语。
“陛下刚去了凤藻宫,咱们还得了空了。”
“怎么这个时间去凤藻宫呢?”另一个小宫女问道。
“不知道呢,反正就在这后面,陛下又不准备跟着伺候,等下掌事嬷嬷来了,咱们也好开脱阿。”
“就是就是……”
雁大屠夫收起自己的皮鞭,向着龙章宫后面望了一眼,她来过两次,但皇宫占地千亩,她能找到龙章宫已经不错了,哪里还知道什么凤藻宫。
而这龙章宫之后,只有一处宫殿,便是这后面,难不成这凤藻宫就在后面。
她也来不及多想,为何这两座殿挨的如此之近,纵身一跃,便到了凤藻宫的房顶。
她悄悄的掀开了一片瓦。
只见这处水汽弥漫的地方,竟然也挂满了红色帐幔,一应成亲的礼仪之物备的极是齐全,不禁有些恼,真是不要脸,这家伙竟然……竟然有这种想法。
呼吸一乱,便觉得身下的瓦片一空,身体甚至还不及翻转,便掉入水中。
浓郁的硫磺的气息,侵入耳鼻,雁丘心中暗骂,混账男人,又算计老娘。
铺天盖地的硫磺之气充斥着耳鼻,她挣扎着要浮出水面。
胸腔之内的空气少得可怜,她不想喝洗澡水。
一双冰凉带着急切的唇覆盖在了她的唇上,初而凉意森森,继而温热,仿佛那人的理智也随着这温泉水的升高而攀升。
衣衫尽湿润,两人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
哗啦一声浮出水面。
雁姑娘一瞧眼前这混账喜笑颜开的眉眼,登时发怒,大骂,“混账,你敢暗算老娘。”
说着便要动手,我的皮鞭呢。某人四下找鞭子。
某陛下眼角带着一丝狐狸般的得意,八爪鱼一样的紧紧的抱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是你自己跑到我宫里的,也是你自己从开而降的,如何成了我暗算你!”
某正在找鞭子抽人的人,动了动眼珠子,觉得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转念一想不对,是谁派人传来消息,义正言辞的说自己要成亲了,是谁说自己一把年纪了……
雁大傻刚想反驳,温热唇齿狠狠的将她接下来想说的堵了回去。
唇齿交缠,之间,听得某人轻轻呢喃,“你看了我的身体,要对我负责。”
彼时,月上中天,一派喜气洋洋的皇宫里,烛影错错,重重纱幔之间,一室的春光旖旎。那一年,杏花绿巷帝京北
这一年,垂柳紫陌洛城东。
再一年,温泉夜雨烛影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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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写番外,1、2、3号请了三天假,正文还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我需要此时间,这个结局我总觉得有些仓促,所以把些人的事情放在了番外里,酝酿一个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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