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宗教皇权
“我要你塔尔国内陆的地图!”
话音未落,黑衣人惊骇的睁大了双眼,似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以为充其量不过是让他将其幕后主使招出来,或者是探听那个塔尔国最顶级的绝密……
那个无人敢去触碰的禁忌,众所周知,却又无人敢提。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上下滑动着颤声问道“你、你要那做什么?”
雁丘端着蜡烛,笑吟吟的看着他“当然是有用处啊。”
黑衣人低下头,避开她凌厉的仿佛可以直接刺探人心底秘密的眼神“我、我没有……”
雁丘也不急,好脾气的将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摆放在那里,还从笔架上拿下一支毛笔殷勤的蘸好墨水,递给他
“没关系,你可以好好想想,那锅里的肉,还在炖着,什么时候你想好了,咱们再谈它的去留,还有,你要对着你信仰的圣教发誓,若有欺骗……”
她笑了笑“葬尸荒野……”
黑衣人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极其恐惧的看了一眼就在舱门外的小炉子……
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笔……
而与此同时。
另一侧相同的船舱里,也有一黑衣人面前摆着文房四宝……
月光如水般的泼进窗内,照见某外角落的阴影里,有一处隔板动了动。
凤萧墨玉色的眼眸于黑暗里流转,像是倒映于迷离夜色下的海面,深沉无边。
“喂,你那边怎么样?”
某人于暗处露了个脑袋。
“死了两个,活捉一个。如你所见。”
他指了指在一旁的那个黑衣男子,一样的扁平五官,抖抖索索的拿着笔,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她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有地图的。”
凤萧斜飞的长眉轻轻一挑“我猜的。”
……
“反正杀了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不如留个活口,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那你如何得知他们不吃肉食?”
她贱兮兮的指了指船舱门外那个小炉子咕噜咕噜冒着蒸汽的小瓷蛊。
“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猜的。”
“这个是听人说起的。”
“谁?”
“你师傅”
……
“你觉得……”
甲板上,两人并肩而立吹着夜风,看着浩荡波涌的海面,与海面之上倒映的粼粼月色。
凤萧犹豫了下,黑如墨玉般的眼眸,在那丝淡淡的疏离之散尽之后剩下无尽的森森凉意,仿佛这仲春之夜的海风
“你……一定要去……”
雁丘闭着眼睛,展开双臂,做泰坦尼克号的姿势,海风吹得她两边发丝轻飘,像是游走在水里的墨迹。
笑了笑,她睁开眼睛,看着远处那一片微茫“去,我倒要看看,这个想尽一切办法要抓我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鬼。”
他轻轻别过头去,在她看不见的方向,眸中忧色尽显。
看了一眼那反方向那墨绿色海的尽头,越过漳洲的那片海域……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回到漳洲城时,已到了次日午时。
待找到那一家客栈时,早已人去楼空,连屋角里都结起了珠网,才不过半月时间。
算起来,这些人应该是在她们一行人离去之后,就已经走了。
闻讯赶来的神医皇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挂满了乱七八糟的布线的藤杖。
下了马车便绕着客栈走了两圈,狗一样的四处嗅嗅,最后在客栈东北角的一个瓦砾下找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布包,布包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碎布,还有一根头发……
雁丘认出了那块碎布正是自己那日逛街回来时,被正准备上菜的店小二洒上菜汤的衣服,当时她明明记得换下来后放在了净房里,不想竟然还被人剪下了一块。
她远远的望着那一片白色的布料,春日午间的阳光,浓烈的晒在了她的头顶,鼻尖起了层细密的汗珠。
那块白色的碎布,竟然是自己的亵衣。
破烂衣衫的中年男子将那东西放在掌心,又拿出一块像是凸透镜一般的东西,对着那块碎布和头发一照。
呼的一声,竟然冒出墨绿色的火焰,随即那东西在他手里化成灰烬,被他随手一扬,随风飘散了。
他嘀咕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随即便有人在一旁翻译“巫师说这是离魂咒,现在已找到本体,已经解除了。”
雁丘嘴角一抽,看了一眼旁边这个胡子长的横七竖八,一脸邋遢相的巫师。
难道传说中有点能奈的人,都喜欢和别人不一样,奇葩的造型和不修边幅的形象。
那巫师正往前走着,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浑浊不清,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分明闪过一丝我听到你说的话的神情,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这眼神……
有点可怕了。
本以为那脾气古怪的巫师会拍拍屁股走人,没想到他往前走了十几步之后,又倒了回来。
先是围着雁丘叽叽喳喳的比划着什么,一会又是指着东北方向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一会又指着她的脑袋比划着……一会又蹦又跳……看上去有些兴奋。
雁丘被他转的头晕眼花“喂,他在说什么,来个翻译的给解释解释啊,我可听不懂这火星语。”
“他在说,你身上的流着最纯净的血脉,那是来自神山之上的指引,而你每夜梦里常常出现的场景,就是出生的地方。”
“咿……是你?”
雁丘回头,看见人群里,一身灰色长袍将自己身体裹的极尽严实的楚离。
“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回颍州了吗?你能听懂他说的话?”
楚离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雁丘悻悻一笑,有些尴尬。
“是我将先生接回来的。”
纳兰瑾炎回答了她的问题。
“哦,难道蓬莱岛上吃的不好吗?”
某人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当日她们兵分两路,一路上漳州,一路向沅水,而楚离选择了去沅水给纳兰瑾炎出谋划策。
后来二皇子造反失败,沅水被重新收复,他便却了蓬莱。
雁丘当时也没在意,虽然知道此人身世成谜,且神秘莫测,但有些事情向来强求不得。
这缘分便是如此,人家救你一命,虽有心报答奈何他什么都不要,只能顺了他的心意,送他去了东海蓬莱岛。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从那里回来了。
楚离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闪了闪,随即笑答“不如黄兄弟的手艺好。”
一旁的猪肉荣开心的咧嘴一笑。
他看了一眼那化为飞灰的碎布,漆黑的眼底看不清楚神情“人有下了这东西,是为了将你留在漳州,不过只用了一根头发,想来是没靠近,否则,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只是单纯的呕吐了。”
“严重的会怎样?”她低声询问道
“只是用了头发,若是用了你的指甲,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想着那双看似无害的母子,为何一定要治自己于死地。
“他们并不是要治你于死地,只是想带你回去。”
楚离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低声道。
言罢,楚离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了一眼凤萧,随即旁若无人的走进了客栈。
“随我来吧,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
“我想要的东西,难道……”
楚离坐在堂内的太师椅上,旁边的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他便是那样仿若未见的坐在那里。
衣袖无风自动。
雁丘见他左侧的案几之上,有一块银色的布,布上上一些深色的墨迹,远远看上去,像是树叶的脉络。
还一些蝇头小楷的标注,想来这便是他说的那地图了。
原本并没有想过真的会有塔尔地图,昨日抓的那两个死士画了一夜,才堪堪找出一些神殿的大体位置来。
哪里能想到,那个神秘的国家竟然还真的有人能将它详细的绘制出来。
她站在门外逆光里,看着楚离那双黑的有些不常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似乎并不是一个瞎子,而是一双可以洞彻世间一切的眼睛。
“你有什么条件?”
楚离淡淡一笑,衣袖一挥,那块银白色的布帛就扔到了雁丘手里。
“带我去。”
她怔了怔,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能问下原因吗?”
楚离脸上的笑意渐收,那双漆黑无底的眼睛,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某个方向。
片刻之后唇齿轻启
“不能”
“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她摊摊手,示意自己接受了他的条件。
小客栈再次热闹起来。
雁丘拒绝了纳兰瑾炎的邀请,她不愿意再看见那满目苍夷的宫殿,和宫殿角落里血迹未干涸的碎肉。
这处小客栈就很好,交通方便,离港口码头又近些。
傍晚,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奇怪形状的锅。
锅里面放着一个漏斗形的铜壶,里面中空,被填上的木炭。
这种简易形的锅是猪肉荣在听了雁丘无意间谈过的一次美食中记下来的,他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加以改造,竟然真的成了现代铜锅的雏形。
客栈的后院,两株梨花开的正好,虽然主人不知为何将它给荒废了,但好歹东西还在。
本来有人相劝,让她们另择别处去住。
哪里知道雁姑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脑筋有点不正常,常常不在一个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
像这种情况下,被下了咒的地方,按理说是不吉利的,人家都会敬而远之,但她不一样。
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吃过一次亏,还能再吃第二次吗?
她一边吩咐着猪肉荣准备好食材,一边摆着碗筷。
其实也没几个人。
她,凤萧,楚离,吴起,还有猪肉荣豆芽菜,这两个半路捡的小跟班。
雁姑娘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壶梨花白,霸气的往桌子上一摆,然后将盖子一掀给每个人都满了
“来来,吃火锅和梨花白很配哦。”
猪肉荣和豆芽菜两人有模有样的端着托盘从屋里出来,上面放着各种菌类菜叶,还有午后去集市买来的羔羊肉。
海鲜当然不缺,这种临海地带,最便宜常见的便是各种海鲜了吧。
她拿出洗干净的生蚝放上猪肉荣调制好的蒜蓉,放在了锅中间那块高起的漏斗之上。
又将菌类的食材放入了锅底。
众人看着这种新奇却又极是有意思的吃法
“上面那个叫什么?”
猪肉荣身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头上戴着雁丘几日前专程给他设计的帽子,一本正经的解说道“碳烤生蚝。”
“那下面的呢?”
凤萧饶有兴致的看了锅里滚起的高汤,里面的羊肉已变了颜色。
“下面的是火锅”
“那这个呢?”吴起指了指每个人面前一小碟子调料。
猪肉荣白了他一眼“这个叫蘸料,是用来吃的。”
“哦”
吴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只有楚离一人嘴角微上翘,并不说话,只是不时飘出来的香气让他食指大动。
一弯月色照的满院清辉,梨花如落雪,空气里带来的湿润的海风,唤醒了一个冬天的沉寂。
门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哎呀,你们竟然背着偷偷吃好的!我不管,我也要吃!”
来人正是小公主,她恢复了之前的打扮,将满头扎的都是小鞭子,额头前带一块团凤戏梧的金饰,一身花花绿绿的薄衫,趁的更加娇媚。
她身后跟着的正是新登基的东渝国皇帝纳兰瑾炎。
两人都是独自来的,并没有带随从,看样子像是偷偷溜出来的。
纳兰瑾瑜一屁股将豆芽菜挤走,豆芽菜不满的瘪瘪嘴,奈何人家是公主,还在人家地盘上,只能忍了。蹬蹬蹬的跑到厨房再添两副碗筷。
又招呼她三哥过来一起吃。
一时之间小客栈后院热闹起来。
然而此时并没有人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客栈后的那颗芭蕉树下,窥视着后院的人。
远处的黑影起伏窜动,于月光下形成淡淡的虚影,看上去有些不太真实。
月色清辉,白日的晴空万里,并没有延续到晚上。
一阵贴地盘旋的风起,那双眼睛的主人衣角微动,发出瑟瑟的声响,他低头看了看,露出一抹古怪而诡异的笑意。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并未发现,此刻他头顶上方,蹲着一只五色彩羽的双目四瞳的重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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