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便听得一声轰鸣声响,只见邱府边角之院的一檐屋角被炸的飞石乱射,残破的只剩下半壁的墙垣之上,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枪口。
枪口之上冒着白烟。
雁丘心中一凛,不曾想北燕能工巧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通过有限的火药,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间研制出了火枪,不或者说是炮。
她望了一眼自二门如飞蝗一般射入的箭矢,纵身一跃,半空中一个旋转,连连踢掉那些射向她的箭矢。
忽然她长剑一挥,剑光四射,这一剑睥睨天下,傲视群雄,她冷笑一声,执剑向着墙头之上的火枪位上纵去。
众人大惊,都知道在这种弓箭手围攻的情况下,隐藏好自己不成是众矢之的才是上策。
哪里会想到眼前这女人居然不顾死活,一跃而上,成了所有弓箭手的目标。
霎时间一通乱射的弓箭手仿佛找到了靶子,箭雨纷纷而至。
只见空中那人御剑成气,将剑舞得如同冷月倾泻,箭矢竟然半点不得近身。
忽然她一个鲤鱼跃龙门之势跳上的墙头。
众人不解,只听得“喀嚓”。
一声极细微的声响,便听得那墙头之上的火枪手阿的一声。
这种超时代的衍生物品便瞬间报废掉了。
雁丘听到那声之后,心中一喜,想着管你这东西超不超时代,管你标志着小农经济还是大农经济,在背后偷袭老娘,能让你活下去,就对不起俺自己。
她纵身一跃,便跳了下来。
借着院中的灌木与楼台掩映,与众人汇合。
纳兰兄妹虽说是经常飘荡于江湖,这种规模的围剿还是头一次见。
纳兰瑾炎倒还显得淡定一些,毕竟是常年行走于战场的大夫,他妹子就显得的有些不淡定了。
她浑身困扎的利落无比,极其热心的指挥着她手下那几个高手,并学着戏本子上的那些将军似得下达命令。
罗迦一脸淡然,将手中那一把翎箭往地上一扔,极其嫌弃的摸出一块丝绢擦了擦手“竟然用了火油,还是最劣质的,真是恶心。”
凤萧则是一直在她身侧三步之内,便是见才她突然铤而走险飞身引箭,也是他在旁边掩护,并且顺利找到了几个箭术最准的射手位置,并将其歼灭。
飞鹰骑里中可谓是一个小型的部队了,其中有擅箭术者,有擅近身攻击者,有擅长暗杀者,有擅长追踪者。
但这种顶级的精英本数就不多,通常都会混在一群不起眼的人群里,这样便容易模糊了敌人的注意力,更容易迷惑敌人。
当然也会成为致命的杀手。
想来刚刚被他击毙的那几个便是飞鹰骑中所谓的神射手吧。
她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被一箭毙命的几个同盟会的暗卫,这几人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而彼时,正在邱府之外的统领梁兼正目色沉郁,一脸阴森。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接到丞相陈怀镜的命令,将新任飞凰营副统领邱炎击毙,并将全城飞鹰骑集结出动。
他很是不解,杀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有必要派出这么多人吗?
自上次飞鹰骑遭到重创之后,他一直很爱惜自己的羽毛,极少再动手飞鹰骑的力量。
而这支精锐,便是洛城飞鹰骑的根基所在,其他各地虽然也有,但都不如这支队伍一般。
当然,他也在陈怀镜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了新任飞凰营的副统领,竟然是他们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同盟会盟主之的爱徒。
也就是那个杀了丞相小舅子的女子,与在阜阳山下一人杀了一千多人飞鹰骑将士的女人。
他当然希望去报仇,但是如今时局不明的情况下,将自己全数力量动用,那……
实非乱世谋臣的举动阿。
当然身为属下的他定然不会公然违背陈怀镜的意思,他本人既想着省时省力,还想立功,定然不会全力以赴的进攻。
那女人的狠毒他是见过的,他象征性的抬起手来,抚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伤,还未好全呢。
便是这一瞬间的出神,只听得一阵喀嚓轻响,接着有人来报说是火枪被那女子以石头打入,并以内力摧毁了机括,算是全数报废了。
他气的浑身发抖,那一批火枪价值万金。
或者说有万金也不一定能买的了这东西。
那是一个来自塔尔的走私商人送来的,整个北燕就那么五把。
若不是他苦苦哀求,陈怀镜还不一定会把这枪交给他,因为他亲眼见过这东西的威力,百步之外的杨树,一枪下去,杨树轰然倒地。
这般威力,何止这些箭矢能比得了的。
他正气的发抖期间,又见前方箭阵营来报,那人一脸蕲艾之色。
梁兼怒不可遏,大骂道“有屁快放!”
那人方才颤抖着声音说了几句,只见梁兼听完那几句话后,一口鲜血突然喷了出来。
若非的身旁的人扶住,差点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过了许久,方才稳住了翻腾的气血,他平复了心情,示意那将领侧身,便看到他身后铺陈在地上的五具尸体。
那是射手里的顶级精英阿,终于一生的心血全部放在射箭上面,一箭毙命,见血封喉。
平时为了保护他们,便安插在普通的射手营中,以求他在那群的人掩护之下,能立下奇功。
只是、只是被谁发现了,竟然这样厉害!
他们连是谁伤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便这样毙命了。
梁兼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脸蕲艾之色,他呼吸粗重,脸色黢黑,片刻方才道“去将我的敬神箭取来,我要亲手宰了那个贱人。”
说罢他匆匆寻了一处高地,睥睨的看着院中。
雁丘不知此刻院中一切尽在别人掌握之中,只想着今日这般情形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她一边舞着箭矢一边靠向桑梓道“桑梓,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样没完没了的箭雨,大家支撑不了多久的。”
桑梓眉头一蹙,她鼻尖之上已经隐隐冒汗了“掩护一部分人先撤,否则大家谁也跑不了。”
雁丘点点头,凤萧靠了过来“让罗先生带着纳兰兄妹先撤退。”
纳兰瑾炎一听,瞬间不悦,他一面忙着躲闪密集如雨的箭矢,一边怒道“不成,要走大家一起走。”
纳兰瑾瑜在那里上串下跳,她功力有些弱,全靠着身边那几个高手的护卫,才没有受伤,此刻她向雁丘这里靠了过来“我不能走,我要为他多杀几个人!”
罗大神懒洋洋的立在院中间,时不时的挥舞着袖子,一点吃力之色也没有,还时不时的将手中袖子里卷住的箭矢懒懒往对面人群里一洒。
瞬间有几人倒地,如此几番,那些弓箭手也聪明了许多,身次攻击完他之后,便换位置。
大神回眸一笑“承蒙殿下关心,这点小事本座还应付得来,实在不行,还有本府杀手锏。”
雁丘一听,瞬间开心起来,她忽然想起西梁望月楼的那场爆炸,和长宁开采硝石以制炸药的方子的事情。
怎么把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这种火药与火枪本来就传自塔尔阿,现在塔尔的高极长官在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刚想跳过去拍拍罗大神的肩膀,夸奖他两句,瞬间便觉得箭雨又密集了不少。
很多为了躲避箭雨退后了不少。
只余她自己呆在原地。
雁丘手中长剑舞的如飞花,却在某一瞬间眼皮重重一跳,一股没来由的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不安之前遇见过一次。
那是在西梁皇宫里,三姐去世的那个除夕之夜。
那种不安在她心底越来越浓,竟然有种演变成真相的感觉。
忽然她抬起头来,正正与极远处楼台之上的那人四目相对。
透过极远的夜色苍茫,只见那人手中一张硕大的金色长弓,那弓身金光闪烁像是远古战神所用的弓箭。
但她一时想不起来,远古的那些战神之中谁用弓箭。
然后便见那弓金光一闪,一只长箭嗖的一声破空而出,直直向她射来。
那道金光速度极快,避无可避,再加上身边箭矢密集如雨,再想躲开已是不可能,而周遭的同伴们皆被隔开了很远的距离,一旦奔过来,那也是晚了。
就在那一瞬间,周遭一声大喝“小心!”
那声音里带着悲鸣,带着凄哀,竟然是几人同时发出的。
只觉得有个人影子在一瞬之间冲了过来,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冲过来的人是谁时。
只听得刺的一声。
铁器入穿骨过肌的声响,她手中的长剑还继续挥舞着,便觉得脸上一热,竟然被谁的鲜血喷了一脸。
周遭人瞬间鱼涌而过,替她挡下密集如雨的箭矢,将她围在中央。
雁丘扔下手中的剑,扶起陈勉之。
只见那金色的短箭,如同一根三棱锥一般,周身磨的极尽锋利,那短剑穿胸而进,直直射出,钉在青石板缝隙之上,震碎了一地石头。
雁丘慌乱的捂住了陈勉之胸前涌出的血液,颤抖的声音问道“陈兄、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离开了吗?谁让你回来的,谁让你回来的?”
说到最后,竟然带着颤抖之声。
这个到异国之后的第一个朋友阿,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和自己的这断友情。
陈勉之虚弱的笑了笑,他不停的咳嗽着,嘴里一直涌出鲜血,而胸口之间也一直在向处涌着血,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条红色的小溪流。
雁丘惊慌的喊道“神医,神医,你快来看看,快来阿!”
她声音里带着惊慌,抬头寻找着纳兰瑾炎。
纳兰瑾炎拨开人群,先是看了看他胸前的伤口,后又复摸了摸他的脉象,从腰间掏出一粒金丹,放入他口中,抱歉道
“对不起,这敬神箭太过厉害,我只能延缓他的痛苦……”
雁丘只觉得脑中一蒙,鼻根酸涩,陈勉之是为了救自己,他明明已经离开了这里,明明已经离开了。
却在众人无分身乏术之时,以身相代……
这份情谊便是至死也难赎。
陈勉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很快便形成了青色,而地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他虚弱的笑着。
“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当永远当你是我的兄弟,咱、们当初、结拜、的时、候说过、若你、有难、做大哥的我、定然不会、做视不理、你、看、我做到了、好、好开心呢……”
雁丘双眼酸涩无比,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场被她深深鄙视的结拜之礼。
那里的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这个被她欺骗利用的男子,会以自己的性命来完成他们曾经在关二爷面前立过的誓。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去结拜!
那是欺骗是利用是不择手段!
而他回报的是真心是真义是坦诚相待!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是我骗了你阿?明明是我利用了你的?”
陈勉之虚弱的笑了笑“因为、我、一直、拿你当、兄弟……”
他话未说完,垂下了头。
雁丘哽咽一声,抬头,见已有飞鹰骑近身杀手缓缓入内。
大喝一声“大神,看你的了!”
众人会意,皆掩护着罗迦,只见他腾身而起,如同一只穿花过柳的燕子,半空中与之一起纵身而跃的还有三人,分别替他阻挡了那些如雨般的箭矢。
只见罗迦一跃极高,踏着那院中的枞树叶尖,向着前方敌人驻扎的地方飞去。
那些弓箭手见他突然暴起,以为是要截杀他们的长官,各各将箭头对准了他的方向。
而大批涌入的飞鹰骑步兵,也以为他是要去刺杀梁兼,在小队长呼喊之下,立即掉转了方向,向处涌去。
院子本就不大,平时容纳几百人尚且有余,这一涌便是上千人,便显得拥挤不堪。
罗迦踏着飞叶,见那群人基本涌到了外院,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三颗火红的弹丸,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一扔。
众人只听得刺刺啦啦的声响,便闻到了硝的味道,但见那火红色的弹丸在地上滚落,一边滚一边还冒烟。
便纵是没见过这种东西的人,也大概知晓这是什么了。
当即大喝一声“快逃!”
奈何涌入的人太多,院中又拥挤不开,慌乱的人群,相互拥挤着。
不多时,便听得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之声。
瞬间地动山摇,浓烟滚滚,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伴随着爆炸轰鸣之声而起的,残肢碎肉,与焦臭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充斥着整个院落,以及周遭几条街巷。
北燕天享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夜。
飞鹰骑入邱府,遇流火,炸,死数五百,伤数八百残肢遍地,焦骨四飞,惨烈无比,元气大伤。
至此,飞鹰入低迷,渐渐没落,新帝登基,则取缔飞鹰之营,改编入禁军。
至此,史上再无飞鹰。
——《北燕飞鹰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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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想当后妈,奈何就是有后妈的潜质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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