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话说这丞相府中新有孕的小妾榴儿,听得那侍女讲到关于丞相原配夫人时,便觉得心神一颤。
自小生在小门小户里,却也曾听母亲讲过大宅深院女人之间的事情。本以为以自己家门这般,以后这种事情定然与好无关的,不想阴差阳错的入了深门。
加之入世不深,便更加担心害怕。
这日,大夫请完平安脉后,她便想着五月春光不错,总呆在屋内精神总是不济,便携了侍女到后花园走走。
两人刚刚行不至一处水池这间,便听得游廊之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吼叫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追着什么人跑似得。
自来到府上三个数,除却那几个与她同时入府的女子之外,还并未见过其他人,况且那些女子也如她这一般身份,日日提心吊胆,更何论于这青天白日之内高声喧哗。
却也丝毫不敢声张,终究是妙龄少女,心思单纯,便向那深处探望一眼。
但见游廊之后,半掩的书房窗内,一女子面容枯缟,头发蓬乱,正在书房里对着什么人大声吼叫。
榴儿想,那女人是谁?为何敢在丞相府如此放肆?那书房的人又是谁?
突然她灵机一动,却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冷汗,赶忙携了身边侍女逃似的离开那处。
不想这一动,便被屋内那女人看见。
但听那女子于背后大喝一声“贱人,你往哪里走?”
说这话时,竟然不顾形象的自那窗口处跳了下来,三两步的便到了她跟前,一双眼睛毒蛇一般的上下打量着她,似要透过她的皮肉看进骨头里。
榴儿哪里被人这般看过,当下惊的不知所措。
而身旁那侍女早已下跪颤抖的声音道
“夫、夫人”
榴儿一听,当即觉得大脑一懵,眼前这女子就是,丞相夫人,她咽了咽口水,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姐姐……”
话音未落,那女子脸色一沉,啐了一声
“呸,老娘当你母亲都错错有余,是你哪门子的姐姐。”
话音未落,便见陈怀镜脸色不善的从书房绕了出来,因书房正门与游廊处对着,而他不能如她般跳出来,故而慢了一些。
“宁儿,放开她”
这妇人正是陈怀镜的结发妻子朱世君,乳名宁儿。
于阜阳被雁丘阉杀的那朱世铰的亲姐姐。
朱世君平时已独享惯了丈夫的恩宠,况且十几年夫妻从未红过脸,如今丈夫的温情被眼前这女人分走,她哪里受得这股子气,陈怀镜不说话还好,如今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给她面子,她当即心中一横。
劈手抓过榴儿的后颈的领子一把将她扔向游廊下的水池里。
她本就是将门之后,加之生性泼辣,骄横刁钻,向来任心为之。
如今将这已月三月身孕的女子扔到那数尺之下的水池中,便是为她发泄自己不满情绪。
陈怀镜大惊之下,大喝一声“混账”
便要冲下去抓住榴儿,脑中警醒道,若是此番下去,她腹中孩儿定是不保……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自假山后窜出一黛色身影,那影子极快,于空中如一道淡淡的青烟一般,伸手便将那半空里掉落的女子双手托住,旋即一提,足尖蹬在两边的礁石之上,便上了游廊。
陈怀镜将小妾无事,便长舒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朱世君便上前道谢。
“多谢贤侄。”
雁丘咧嘴一笑,拱手道“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
陈怀镜虚扶她一把,赶忙道“哪里哪里,若非贤侄及时出现,榴儿性命堪忧阿。”
说话间,陈勉之匆匆从假山后跑出来。
“邱兄,原来你在这里,刚小厮前来报说你来找我,我左等右等半天不见,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他朗声一笑,浑然不觉自己养父养母及新纳小妾之间的诡异的气氛。
陈怀镜对还跪在地上的侍女道“还在那里干什么,快将姨娘扶回去,好生将养着。”
那侍女得令赶忙连滚带爬起身将榴儿扶着走出了游廊。
雁丘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那面容枯缟的女人,这女子不过四十岁小一年纪,但看得出长相还算颇为俏丽,只是面如死灰,头发凌乱,虽一身绫罗,却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想来这便是那淫贼朱世铰的姐姐了。
瞧她那咬牙切齿,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有几分像眼睛没瞎的梅超风。
她眼睛如蛇的狠狠瞪了一眼雁丘,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她步步生风,走的极快。
转眼便行至游廊尽头,突然停住,雁丘真怕她会开口喊一句贼汉子。
朱世君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陈怀镜,尖利的声音于游廊之上震荡
“还不快走。”
陈怀镜听得,眉头一皱显然极是为悦,但依旧照行,看了一眼陈勉之,嘱咐一声
“你好生招待贤侄”
便头也不回匆匆赶去。
陈勉之丝毫未觉得尴尬。
到是雁丘觉得像是撞破了人家家丑一般,有些不好意思道
“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陈勉之朗声一笑“这有什么不是时候的,他们夫妻每哪天都是如此,你多来几次便习惯了。”
说着便笑嘻嘻的指路带着她向前院走去。
雁丘心想,早知道丞相惧内,只是不知这丞相夫人竟然是如此的德性。瞧他那样子,也并不是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感情阿,难道是这女人手里有什么把柄抓在了手里……
想至此,便觉得有些兴奋,她赶忙道
“陈兄我刚想起来,内阁传书说今日让我去一趟,我改日再来。”
陈勉之见她突然来了,又突然离开,心下虽有疑惑,但见她笑的坦荡也不愿乱猜,遂将她送出了门
“你乔迁新居我还未登门拜访,改日定送上拜帖”
雁丘道“盛宴已备,且待卿来”
说着便上马远去。
……
洛城因建都时间久远,当时经济发展远没有如今这般迅速,人口也无这般多,故而街道都有些狭窄,除却几个城内的主干道,一些小巷内也是极狭窄的。
雁丘将马送回了府上,便徒步向着前几日打探来的地方走去。
行至一处窄巷口,突然自巷子后面奔出一影子,那影子速度极快,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扣在掌内。
一股淡淡的茵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人神色闲适,嘴角含笑,却在含笑间不经意的挥挥手,只听得噗通两声,但见一墙之隔外两名鬼鬼祟祟之人被他射出的暗器击倒。
雁丘上前几步,用脚将那人翻了翻道
“咿?我怎么没见过这两人?”
凤萧身巷口里缓步而出“都要你见过,如何跟踪你?”
雁丘笑了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萧道“你为何会在此,我便为何?”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向着那巷子尽头的药堂走去。
“喂,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呢?”
“什么?”凤萧含笑望她一眼。
“帝京那晚去杨万两医馆的人是不是你?”
“是”
“你是如何做到身形高矮都与你不同的?”
凤萧笑了笑,狡黠的眼底闪过一丝以狡猾着称的神色
“想知道?”
雁丘被他那眼神看着浑身一抖脱口而出
“不想”
“晚了,本王想说,你不听也得听。”
“嘿,还有这般强买强卖的,我到想看看你如何让我不听也得听。”
凤萧不理她那一副无赖模样,只管道
“我只需要向一些人说一说当晚发生的事情,比如你跳下了我房梁,比如你跳进了我的浴桶,比如你非礼了,比如你摸了……”
雁丘被她说的老脸一红。
“好了,我听,我听还不行”
若是让你宣扬出去,老娘的脸往哪里搁。
她想着便狠狠向他后腰掐去,死变态,还要不要脸了。
凤萧哎呦一声
“你这是谋杀亲夫。”
两人一路嬉笑打骂,浑然不觉得旁人异样的眼光。
转眼便到巷子尽头上的这家蓝氏医馆门前。
只见这家医馆的位置并不甚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一般,位于这条并不繁华的小道上,然排队的人却满满当当,一直排到了门口取药的地方。
这坐医馆是个简单的两层小楼,想来一楼是用来看病,二楼便是主人用来休息的吧。
门口药童正拿着石杵磨药,见有人立于门口,方才道
“二位病友,今日客已满,请二位明日再来。”
他说着便指了指门的另一侧竖着的一块牌子。
每日仅限三十位病友,请排队取号,切勿喧哗,切勿争论,一旦有违将永久不得踏入此门半步。
雁丘嘶的一声,这家伙这么早便将挂号预约用上了,莫非这家伙也是个外来户?或者是自视才高的怪人?
她围着这药房转了两圈,那巨大的中药阁之后有一座楼梯,一人药童打扮的人立在那里,一人下来,便唤另一人上去,果然极其安静且无人喧哗。
她以眼神示意看了一眼凤萧殿下,咱们就这样回去?
凤萧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的天色。
雁丘瞬间会意,两人便出了门,向着隔条巷子之外的醉仙楼走去。
选了处临窗的桌子,雁姑娘豪气冲天的开始点菜。
她吩咐小二道“蜜饯四盘,玫瑰金橘,姜香梅子,糖霜桃丝,芙蓉银枣,要九制的,另外再要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炒鸭舌,爆獐腿,炸鹌鹑,好了先这些吧”
小二惊的张大了嘴,虽说他们这酒楼不小,来往皆是贵客,但张口点这些炒鸭舌,爆獐腿的还真少数,毕竟那东西不便宜……
他略有迟疑问了句“小店有了有,只是有贵了些”她极气猥琐的对着那小二指了指对面的男子“这位大爷结账。”
小二见这男子气度不凡,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凤萧拿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笑道“还真是晓得你这么会吃。”
雁丘道“那是,不只会吃,姑娘我厨艺还惊人呢。”
“哦,真的吗?”凤萧眼睛亮了亮,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
“何时让我见识见识阿。”
雁丘嘿嘿一笑“本姑娘下厨可是极贵的,怕你吃不起”
凤萧道“什么条件?”
“条件嘛?也不是没有,像今日这样,拿某些事情威胁本姑娘拉定然是吃不到滴”
凤萧朗声一笑,转过头去不理会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隔两条巷子的蓝氏医馆。
他们选此处的目的也中距离那医馆最近,且中间无障碍物遮挡。
凤萧手指微蜷,放于唇下,眼神深沉而辽远
“你说他会有什么秘密。”
雁丘两眼放光的看着上来的干果,根本无暇欣赏对面的美男,她一边吃着,一边呜呜的说着,有些口吃不清
“能有什么秘密,八成是断袖的事被他媳妇掌握在手里了,威胁他呗。”
讲道断袖两字,她忽然一顿,想起了罗迦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在当今九洲大陆上,豢养名伶在贵族中间很是正常。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拿起茶杯饮茶的殿下,想着这样高华气度的男子不会也,那个啥吧
心中有想法,便脱口而出
“你养没养男宠吧?”
“噗”
凤萧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的差点呛死,他愠怒的瞪了对面那女人一眼
“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要将那般污秽的东西放在嘴边。”
呃,看来是个直男。
凤萧见她讪笑尤觉不对又复问
“为何会有些一问?”
“我听人说贵族子弟都是将豢养男宠之风做为攀比的”
凤萧缓缓放下茶杯道
“那都是些世家子弟,靠祖宗荫蔽,并无实职在身,也无入朝之职的。”
雁丘恍然,红楼里的那些所谓的贵族子弟不就是如此?
“我朝政治清明,还未到北燕这般,否则也不会发展至今了。你切莫再乱听他人之言,尤其是罗迦,顾南风那小子最好也离远些。”
他说到最后竟然有些碎碎念起来
“都没安什么好心,还是离他们远一些才好。你做完这件事情,就跟我回西梁,那里安全。”
雁丘呆呆的听着,不禁觉得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阿,这还是那个笑里藏刀、杀伐决断、腹黑狡诈的秦王殿下嘛,竟然开始絮叨起来了。
当然她所理解的安全与殿下口中念叨的安全,完全是两码事。
酒楼里渐渐安静下来,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雁丘抱着肚子摊坐在椅子上,见凤萧而前的菜只是稍稍动了几筷子,而自己面前如同狗刨一般,当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着皇室就是皇室阿,连吃饭也与吾等粗俗之人不同。
果然有风度
如果她知道之后的事情,打死也不会觉得眼前这男有人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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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的几个菜名,照搬自金庸先生射雕里黄蓉与郭靖初次见面时所点的菜。
因本人吃货,将这些菜名全数记了下来,故而用于此,虽觉缺少些美感,不过却极其符合我的胃口阿。
流口水,另外谢谢jianshanw这位宝宝的评价票,不知我放在此处你能否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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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在留言区冒个泡的宝宝们,我会给予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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