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大门外的青石台阶上,在漫天绯色的云霞里,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极长。
风卷起槐花碎落的花苞,将那股香甜馥郁的气息带的时远时近,少女于那铺满半个天空的云霞之中,轻吟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光影一变,于户户门前的杨柳树上翻卷出墨绿色的光晕。
那座四扇的朱漆大门外,阳光照耀的门前石狮子呈现一种晶晶的亮光。
但见那变幻光晕里,出现一个人的影子,那影子周身渡了一层淡淡的金,他身形于逆光里有些佝偻,鬓角飞出发丝,竟类似于半透明的之色。
他于逆光之中走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袱。
那身象征权威,象征财富,象征世人这一生所无法企及的官服里,此刻于他身上竟半不出半点的威严。
只是如一个耄耋老者,于初夏晚霞村口那株老柳树下,牵着两条步履蹒跚的老狗,等待游子而归的父亲。
她于那光影里,见他开口说了句什么……
那一瞬间,她眼底竟然酸涩难耐,有什么炽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她读出了那唇语,他说
“孩子,你带钱了吗?”
一个月前,帝京之北的决绝,终在这一场离散之中,唤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忏悔,或者是谅解。
她恍惚间抬起手,摸了摸腰间那一封所谓的家书,仰头望天,长舒一声。
原来这纷乱红尘,终究是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她如何能,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
也许,该写封回信了。
门前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她的回忆。
她回首,但见门前几匹赤兔马,黝黑的皮毛于夕阳里闪着健硕的光泽。
那马上端坐着一身石青色衣袍的少年,少年皮肤呈一种淡蜜色,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肤色的随从。
不是害她中春药的纳兰瑾瑜又是谁?
没想到自己不会找这姑娘的事,这丫的竟然跑到她面前。
雁丘活动活动手腕,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那马上的急的快要哭出来的纳兰姑娘,想着自己在不需要帮手并且一次性解决她身后连她本人的概率有木不可能是大于一。
然后……
然后她惊讶的张了张嘴,看见自己准备好好修理一顿的人,嘴角一瘪,两道水晶珠子,如断了线般的滴落下来。
雁姑娘再次睁的眼睛和铜铃一般,赶忙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马后跟着的姑娘与护卫,一脸无辜,俺可没欺负她,谁知道她哭的啥……
再退一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走了两步,又复回去将门栓拉上。
方才放心向自己房间走去。
笑话,这姑娘危险的狠,为了男人谁都可以出卖,虽然看着你顺眼了点,但也不代表俺会在你身上吃两吃亏阿。
过了抄笔游廊,但见凤萧立在院中的台阶上,听着玄林汇报什么。
转眸见她站在廊柱下,招手示意让她上前来。
玄林赶忙躬身退下。
雁丘咧嘴一笑,颠颠的跑过去
“咋拉?”
凤萧抬手将她额间的那缕乱发抚至耳后,方才道
“遇到一点麻烦。”
雁丘笑嘻嘻的仰望着殿下,从这个角度看,长得还挺帅嘛,鼻梁高挺如山,下巴精致如玉,她喜滋滋的瞻仰着殿下的盛世美颜。
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
连他说遇到点麻烦的时候也这么淡定,仿佛遇到麻烦的永远不是他一样。
“什么麻烦,殿下只管吩咐,奴才定会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
凤萧嗤的一声笑道“你这丫头就这一点好处,脑筋比较简单。”
“嘿……”
雁丘不愿意了“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凤萧道“当然是夸。”
他稍停下,眼神又浮上一层凝重,沉声道“因与东渝公主退婚,两国之间有些龃龉,想必也是见到了,纳兰瑾瑜来了北燕。”
“嗯,就在刚刚在院门口,我还见到她呢,估计是来找顾南风的,人没找到,在门口哭鼻子呢。哈哈……”
她夸张的仰头一笑,忽然空中一声厉喝
“他到底去了哪里?你给我说清楚。”
雁丘霍然一惊,抬头便见二进院墙头之上站着的纳兰瑾瑜,以及她身后的几个小跟班。
那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副别人拐跑了她家男子的怨妇模样。
她磨磨牙“哎呦我去,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到堵我家门上了,若今天不收拾你一顿,对不起姑娘我侠女的称号。”
她头也不回对凤萧道“你稍等一会,我去打个架,不用插手。”
言毕飞身而起。
纳兰瑾瑜同样对身后的随从道“你们谁都不要过来,否则就是抗命,我让父皇砍了你们的脑袋。”
两人旋身而起,半空里如两条交织的光影一般。
十招
三十招
一百招
纳兰瑾瑜渐渐落了下风,她真力不足,显然不是无法于空中支持太久。
她企图落于二进院门的墙头上,急急后退,便听得身后喀嚓一声微响。
身后三步之遥的那块自己准备落脚之地无声的粉碎成烟。
她愤怒的看了一眼三尺之外,抱臂悬于半空的雁丘,骂道
“卑鄙。”
雁丘哈哈一笑“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纳兰瑾瑜登时一怒,淡蜜色的脸涨了通红,两掌一挥便直冲着雁丘的天灵盖前去。
雁丘冷笑的立在那里并不移动,待她靠近,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后退,旋即一停,借着纳兰近在咫尺的指尖,轻足一踏便翻了过去。
直逼她脑后。
只听得院内一声疾呼“公主小心”
纳兰瑾瑜便觉得颈后一点,真力再支持不住,便雁丘死死的控制在了手中。
两人落在院内。
那几个纳兰瑾瑜的随从赶忙上前,被府内凤萧的护卫拦住。
雁丘笑嘻嘻的看着手中的公主问道“你说,当次你暗算我的账还没算完,这次又跑到我府上来挑事,这两件一起算,该如何处理呢?”
纳兰瑾瑜呼吸臣重,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气急,眼睛通红,跺跺脚
“我都把他让给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和我抢。”
她赌气的指了指悠哉悠哉坐在院中的凉亭里饮茶的殿下。
殿下被她指证里正在喝茶,那茶水还未进喉咙里,便剧烈咳嗽一声。
他赶忙义正言辞道“在下从来不是公主殿下的,何来让与这让之说。”
纳兰瑾瑜气的脸红脖子粗,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兔子一般
“若不是我逃婚,你能那么容易就与我东渝国退婚。”
凤萧似笑非笑道“哦,难道说是在下逼着公主逃婚的?”
纳兰瑾瑜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能顺利逃出帝京也有你一份功劳不是吗?不然守卫森严的城门如何能让我出得了城。”
笑了笑凤萧赞道“公主真是聪慧,在下不过是顺水推舟。”
纳兰瑾瑜冷哼一声骂道“虚伪”
凤萧道“过奖”
一阵气氛尬尴的沉默之后。
雁丘终是受了不了,顺手解开了纳兰瑾瑜的穴道
“你走吧”
纳兰瑾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你不怨我算计你?”
雁丘倒退两步,环臂看了她一眼“你当时不也并没有恶意嘛,况且也没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情,今日算是扯平了吧,你走吧。”
纳兰瑾瑜神色复杂,那种矛盾里带着一丝不明的纠结。
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雁丘瞬间惊掉下巴,对着那几个随从道
“你们看到了阿,我可没打她也没骂她,是她自己哭的,不关我的事情。”
那几个关拦在外围的侍女,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略有担忧的看着纳兰瑾瑜
“公主,公主,别哭了,跟我们回去吧。”
纳兰瑾瑜似没听到一般,依旧如受伤的小兽一样,蹲在地上不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雁丘手足无措的看了这姑娘一眼,怎么才不到半年时间,这姑娘精神就这么不正常了。
难道以前小说里读的那些三流狗血言情梗是真的确有其事。
这些高出身,高颜值,权力地位啥都不缺唯缺爱的姑娘真的会因为喜欢一个男人而变得,变身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正常?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事情还真真是现实机版的搬到了眼前,可人家顾南风也不是司马相如这个渣男阿。
好歹也算是个在创业的潜力股,真不知这姑娘哭的什么劲。
她牙疼的看了一眼哭的正带劲,丝毫没有一点淑女气质的小公主,有些于心不忍。
她看了一眼在那凉亭悠然自得视若无睹的殿下。
凤萧立马将头别向一边,只管欣赏那只颜色形状都没什么看头的茶壶。
她又看了一眼二进那拱形门外装做不经意路过的罗大人。
罗大人立马一挥衣袖,飘飘然如仙的走了,那只在树梢上看热闹的重明鸟还不忘记嘎嘎的叫两声,扑闪几下翅膀也随着他的主人飞走了。
转了一圈,也没人愿意帮助她。
可这个烂摊子本来也不是她创下的呀。
她踢踢踏踏的上前走几步,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用食指戳了戳纳兰的肩膀
“喂,人家顾南风又没说不要你,你哭什么?”
纳兰瑾瑜立马停止了尖利的哭声,抬着红肿如兔子的眼睛,一点不顾形象的将鼻涕入袖子上一擦
“真的吗?”
雁丘宛如哄着小红帽的大灰狼外婆似的赶忙露出四颗大牙笑道
“对阿,只是你想阿,他现在正忙着将他爹的江山抢回来呢,哪有时间谈情说爱,你想想,若是你爹被人杀了,你家的江山被人夺走了,你还有心思谈恋爱吗?”
纳兰瑾瑜红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雁丘做一副了然之姿拍拍她的肩膀道
“看吧,你既然没失恋哭什么,革命尚未成功,美男还在前方,你还需努力阿。”
纳兰瑾瑜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好像也对”
“不对”她立马改口道,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她
“我看那家伙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他经常对着那块白色的玉发呆。”
雁丘立马感到一道刀子一般的目光自凉亭处射来,若不及时阻止这姑娘难保接下来会再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她赶忙道“那是人家他爹留给他的玉,不拿着那个发呆,难道拿着你送的荷包发呆?”
纳兰瑾瑜脸红了红随即道“你怎么知道我送他荷包了?”
……沉默
雁丘终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因为我见过呀。”
戏本子是说的大家闺秀不都是喜欢送心爱的男人荷包扇坠之类的东西吗,这还用得着她猜,姑娘我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纳兰瑾瑜眼里再次燃起光芒
“真的吗?”
雁大忽悠立马跟道
“真的比真金还真。”
纳兰瑾瑜赶忙起身,咧嘴一笑。
雁丘也学着她的样子咧嘴一笑,心想可算是哄好了,现在公主您也该走了吧。
纳兰瑾瑜赶忙挥手对着身后那几个随从道
“你们回驿站去住吧,我要住在这里。”
雁丘再次惊掉下巴,啥,住到我这里?
这不是找屎的节奏嘛,姑娘我还有大事没做呢,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你爹那可是会发兵灭我的。
“公主殿下,这,这怕是不妥吧,你看这陋室如此寒酸,怎能委屈您住在这里,我看您还是回驿站吧,那里也安全。”
纳兰瑾瑜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什么陋室,我看此处甚好,你一个丞相千金,都能住得了,我如何住不得。”
雁丘嘶的一声捂住了牙,你可真是在这不走,那可真热闹了。
“可是我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阿,公主您在这里会很不方便的。”
纳兰瑾瑜赶忙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帮着顾南风造反夺位吗?咱们目标一致,目标一致。”
言毕便不容她分说,指挥着身后那几个随从
“碧荞,你回去将的行李带到这里来,绿篱你去……”
她突然停了停,转过头来问
“顾南风住哪间”
雁丘眼里刚刚熄灭的亮光瞬间又燃起了小火苗
“昨日刚搬来,他根本没住过这?”
然后她开心的搓搓手,等着公主推翻刚才的决定。
纳兰瑾瑜望天,想了想
半晌
“那他最后停留的地方是哪里?”
雁丘捂脸望天,这尼玛什么事道,欺负老实人呢,俺刚买了了个宅子,这是什么节奏。
她生无可恋的指了指西边的院子有气无力道
“那、那、那……”
纳兰瑾瑜欢快的带着她的随从霸占了她三分之一的领地。
她走了一半,又突然返回来,神秘兮兮道
“你要做的事情我也会帮你的,不对,是帮南风,嘻嘻”
“……”沉默
------题外话------
我今天读了一篇文章,深有感触,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唱的那首丹顶鹤的故事吗,那个因守护丹顶鹤而因公殉职的女孩娟子,她的弟弟于她去世三十年后,再次因公殉职。
这世间唯信仰与情怀不可动摇。
我看着照片上那对年过花甲的父母拿着已逝孩子的照片抹泪时,真的是万箭穿心的痛阿。
生命在最美的时候突然枯萎。
今天是圣诞节,不知道给大家说这些会不会影响你们看书的心情。圣诞快乐
另外谢谢lele94投的月票,并且还是在没有领红包的前提下。
好开心,因为你投的这一票,我开心的将室内卫生打扫了四遍,并且今天多写了2000个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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