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青灯人千里,锦字凭谁寄?雁来稀,花落东君也憔悴,投至望君回,滴尽多少关山泪。”
繁茂葳蕤的蔷薇花墙外,有人这首《潘妃曲》唱的如泣如诉,仿若低沉的洞箫于月下轻起,婉转悠扬,却低沉凄绝。
雁丘振臂躺在院中一株芭蕉树下,闭目思索着。
这丞相府中难道还养了戏子不成……
这丞相府中难道还强抢民女不成……
她起身,对着院中凉亭里,自己给自己下棋的罗迦道
“你有没的听到什么?”
罗迦执白子落于经纬之间,许久方才道“少管闲事,专心练功。”
那仿若洞箫的凄吟之声此起彼伏。
一遍遍的唱起。
声音离的很近,仿佛就在墙头那边,又或是就在花墙之下。
做为前世死于好奇心,今生又多次在此方面吃亏的雁姑娘,一点也没有收敛那毛病。
此刻她才没有心情思考那些问题,有机会近距离观摩深宅大院豢养的名伶,傻子才会浪费这个机会……
前世,做为古代文化发烧爱好者而言,没有什么能比这种现实零距离的探究更有吸引力了,想那红楼里的贾琏薛呆子,都有这方面的爱好,保不准这陈怀镜也有阿……
就算没有,养一两个娈童也是极有可能的……
哇,发现当朝当权者是个断袖,或者有断袖之癖,并这将这个癖好删其繁,就其简,稍以春秋笔法润色,放于世俗间流传的话本子里,然后有意无意的让民众知晓这人的真实身份时谁……
然后这个国家就不攻自破了,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罗迦放下手中的棋子,见这女人神色暧昧,眼神猥琐,表情晦涩难懂,便觉一阵恶寒
“你……有什么想法吗?”
雁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一个箭步上前,坐在他对面道
“我想到一个不用我上战场也能摧毁老陈的办法。”
罗迦道“说来听听”
“答案就在这歌声里?”
“……”沉默
“你听这歌声幽怨,凄绝哀伤,哪是一般女人唱出来的,分明是个名伶之类的,你说这偌大的丞相府谁敢豢养他们,定是那老陈了,若是将他豢养名伶娈童的事情放在当世流行的话本子上,然后再稍加润色,让北燕百姓都知道,他们的丞相是个断袖,这光辉的形象不就完了吗?”
她眉飞色舞的说着,沉浸在美好幻想里,想着自己这四两拨千金之数,远比去争什么劳什子的飞凰营都统要来的实在吧。
她堂堂教授级别,怎么也自个处级干部,让她去抛头露脸,和人家赤膊相对,关键还有那么多人看,和那些斗牛斗鸡斗蛐蛐的有什么区别,不过换成了高级的灵长人动物——斗人。
罗迦冷冷瞥她一眼,执起黑棋子,落于那白棋左侧,方才道
“第一,那唱戏者是个女人,第二,那女人是陈怀镜新纳的小妾,第三,豢养名伶娈童,在北燕上层社会上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凡有些家私的名门公子,皆以此为荣。”
雁丘嘶的一声,一脸嫌弃,怪道是北燕气数已尽呢,转念一想他刚提到的上层社会,名门公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阁下也算得上是上层社会名门公子,那你养没有?能牵出来让我瞧瞧吗?”
罗迦缓缓抬头,淡若琉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
“所谓上层社会名门公子,多为王孙公侯,这个问题,你大可去问凤萧,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换人沉默
小五匆匆自外院进来,几月下来,个头竟然窜了不上,想来这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眉眼也长开了,他一身小厮的衣袍,步伐稳健,见雁丘在院中凉亭,咧嘴一笑,将手中那封信拿了出来。
“桑左使邀您今日戌时仙霞阁一聚。”
雁丘接过,笑道“我知道了,你且歇息吧,我自行出去便可……”
说着她白了一眼旁边下棋人。
大步向外走去。
傍晚
残霞未收,彩墨融于天空,墨绿色的白桦树于晚风中跌宕而起,飒飒作响,吹的仙霞阁后窗当当的响。
有笙笛并发之音,穿林渡水而来,透过院中央那座隔开的小水池,前院里莺歌燕舞之声不绝响起。
桑梓依旧一身绯色衣衫,凭栏而坐,指着前楼那一角半开的窗户
“那人便是梁成,负责京城守城的兵马司主将。”
雁丘一本正经的坐在她对面,眯着眼睛看着她指的方向
“不错,就是他,昨日在丞相府中见的就是他,只是昨日穿的好像是件绿色的官服,怎么今日便成了紫色了?”
桑梓道“京城兵马司为正二品大员,绿袍是常服,紫袍官服。”
雁丘点点头,这北燕还真是有钱,不愧是盛产各有有色金属,九洲大陆半数的银子金子皆从此国流出阿,连官服的颜色也敢随意换……
两人静静的盯着那处半开的窗棂。
但觉今日像是招待什么尊贵的客人一般,不觉问道
“他们为何会在此处?难道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来?”
桑梓浅浅一笑“此仙霞阁为洛城最豪华的酒楼,虽说有一些姑娘,也都是些清官,多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家族没落后逃难于此,诗书礼仪并不逊色于这城中名媛。”
雁丘恍然一惊,突然想到此处好像好西梁江南乔家也有些许渊源,而桑姨……
“桑姨,这里难道也是同盟会的地盘,为何我以前没听说过?”
桑梓道“也差不多,此仙霞阁乃十五年之前我父亲出资成立,当时西梁刚刚攻破北燕都城,许多西梁的官商皆在此有产业,只是一直交与玉莲打理,她是地地道道的北燕人,政治风向多变,让她暗地里打理更为安全些。”
“咿……”
雁丘忽然惊起,目光直直看着那半掩的窗棂。
“怎么?”桑梓问
她笑了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呢?”
桑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见那通明灯火下,一人端坐于桌前
“是他?”
雁丘点点头“看着像呢,虽说是易容了,但那副气质却是别人不曾有的。”
桑梓嗤笑一声,点点她的额头“都说女大不中留,如今果真是应到我了身上了。”
雁丘脸微微一红,掩饰一笑“嗨,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呢,不过是熟悉些罢了。”
她言不由衷看了一眼某方向,但觉得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视线,竟然抬头迎了上来。
“是是是,雁大小姐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所有男人都应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桑梓第一百遍重复雁丘的话,不禁疑问道
“敢问雁女侠,这宇宙中谓何物阿?”
雁丘抬眼望向天空,似追溯久远的回忆
“是九洲大陆以外的地方,那些有很多很多的星球,也会有很多平行时空,那里的科技农桑或许更要先进,又或许更落后……总之,相比于宇宙,我们简直是沧海一粟。”
桑梓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两人安静的坐在凭栏处,静静的看着下面的觥筹交错,灯红酒绿。
繁星如碾碎的银子,散布于天鹅绒般的藏蓝天幕。
一颗流星无声划过。
那梁成突然起身离开了坐席。
雁丘赶忙起身道“桑姨你在此盯着,我跟上他,说不定今夜还能有些收获呢。”
桑梓道“小心为上,切勿打草惊蛇。”
“嗯!”
旋即起身离开。
一起一落间便消息于绵延如山的屋脊。
那梁成,身形矫捷,几个转弯,便消失于街巷深处。
雁丘跟至宣阳门时,见一队巡防营正骑马而过,稍稍一顿,便不见了那人身影。
抬头一看,竟然是梁成的府邸,她冷笑一声,躲于墙角,静静的等着。
果然,半刻钟后,那梁府的偏门悄悄打开一扇。
梁成换了上昨日那绿色衣袍,纵身上马,向着城西而去。
雁丘振臂一挥,悄悄跟在那人身后。
梁成不愧为京城兵马司主将,没多久,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跟踪。
于马上霍然一个倒转,手中便多了几柄飞镖。
那雪花般的寒光闪烁着幽幽蓝光,向着黑暗的街道处洒去。
雁丘浑然一惊,看他这动作也并未确实自己的方位,却此时躲闪,定是要让他发现自己,那今日这跟踪也就前功尽弃了,自今日后,他定会有所察觉。
且先不论他本人,便是那个关押人之地,也会增加防守。
电光火石之间,她竟然生生将自己贴在墙体之上,并施展缩骨功,将自己变成一个平面。
减少受力面积,从概率上来讲,受上的机率要小那么一丢丢。
突然疾风至耳的飞镖像是被揉进了棉花里一般,她忽然回头,但见身后一副张开的银网,将那散发着幽蓝寒光的东西收入,顺势向着墙体上一甩。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须臾之间完成。
那马上停顿的梁成,听得身后并无动静,方才安心继续前行。
雁丘长舒一口气,便觉得腰间一痛,顺势拉入一个温暖怀中。
熟悉的香气与那疏离幽冷的气息,让她心神一颤,突然生出的一丝喜悦之情,如夏日的藤蔓缠绕其间。
却见那人眼底一丝愠怒,周身散发的气息冷冷,连这样五月的天气,也不觉让人起了一层寒噤。
他呼气浅浅喷薄于她的头顶,眼底明亮如冷月照进的古井,依旧是那般淡漠与疏离。
雁丘讪笑,一见他这副德性,便知这家伙又要动怒了。
上次好像还是一个月前,她被纳兰瑾瑜坑的中了春药,被他扔进温泉池里,两人还打了一架。
他被她打的破相……
想至此,她有些走神,今日这般又中为何?难道没吃饱?
突然觉得头顶一阵剧痛。
雁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瞬间炸毛,她一下蹦开老远,不想地理位置却有限,无法发挥她那出众的跳远才化,便被按到了墙下。
刚刚升气的气势,瞬间在那人恐惧后怕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她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悻悻“你、你、你为什么打我?”
凤萧双手掐往她的肩膀声音沉沉“为何不躲?”
雁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为这件事
“梁成离的不远,若我躲了,他定然是知晓有人在跟踪,那下次行动定然是难上加难了……我不能前功心弃……”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然如蚊子一般嘤嘤之声。
不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暗骂自己没出息!
凤萧长叹一声,一把将她狠狠拥入怀中“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声音里竟是恐惧之后的颤抖。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死掉,还是受伤?
雁丘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突然觉得此刻无比的安心。
冷月下,暗巷中,相拥而立。
隔着薄薄的春衫,感觉到他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她突然有些愧疚之意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无声一阵
凤萧缓缓将她放开,他眼底是如暗流涌动,瞬息间淹没平静
“没有任何人能值得你如此……”
雁丘赶忙点头,并抬起手,四指并拢道
“我发誓,没有人……呜”
他突然附身将她抵在墙上,吞下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雁丘只觉得他今日竟如换了个人一般,一路攻城略池,辗转啃噬,宛如盛夏之末的傍晚,疾风之后暴雨如珠般落下。
这样的他有些让她害怕,本能的想要逃离,奈何身体被死死的固定在墙上,他的手护在了她脑后。
胸中的窒息之感渐渐明显。
她本能的摇头。
唇上一痛,血腥之气淡淡与唇齿之间氤氲来开。
那人缓缓抬头,依旧恋恋不舍,转而向她的耳鬓,一路向下……
“阿”
“你属狗的?”
雁丘嗔怒道,耳垂上一阵痛,让她羞的脸颊通红。
凤萧嗤笑一声,再次将她揽入怀里。
“下次不听话,照搬此法。”
她身体得了空隙赶忙逃窜开,这一跳不要紧,但见那处街角上,立着两人……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幕,是不是那两人也看见了。
脸上再次火辣辣的烧了起来,真是八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突然她一跳而起,指着那梁成消失地方
“糟糕,我将人跟丢了。”
一地清辉的溶溶月色下,凤萧见她唇色饱满如雨后的樱花,双目盈动如水,脸色竟然浮起了红晕。
便这样愣在那里。
雁丘见他精神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但看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发春了。
于是她很有行动力的上前……踩了他一脚。
凤萧嘶的一声,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
“我刚没听见”
“我说,人跟丢了,你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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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写这种感情戏,就脸红。
还是适合写变态,在此剧透下,我准备把最后的大boss写成人格分裂症患者。
就像24个比利那样的,开心吧,不开心也没办法,谁让你们不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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